廖文克认为许强的判断是对的,王铁明九成九以上就是日本间谍,这次小鬼子对红党潜伏在济南的同志的大清洗背后,肯定有王铁明的“功劳”。 但他并不认为单凭一个王铁明就能搞到那么多红党潜伏同志的情报。 他刚刚被吸纳进入抗日大同盟,时间不过一个月多点,能接触到的红党不可能那么多那么全面。 远的不提,就说许强。许强虽然知道有王铁明这么一个人,但从来不曾跟王铁明照过面,那么许强怎么暴露的? 所以,这必然是一次集体行动,组织内部混进来了多名日本间谍,才导致那么多的同志在小鬼子的大清洗之中牺牲。 这些日本间谍,必须要全部挖出来,一个都不能放过! 否则,愧对那些牺牲的同志们! “咦?这好像不是回你家的路吧?” “回我家的话,我直接让阿震过来接你就是了,还需要我亲自来接?你不是这么矫情的人吧?” “那你疼我,亲自来接我一次不行吗?哼!” 傍晚时分,高澜结束一天的工作,走出特务机关的大门,就看见廖文克的座驾停在一边等她。 她以为是廖文克派人来接她回去,却没想到上车后看到廖文克也在车子里,好奇之余接着发现,常震开车上路奔商埠区方向而去,根本不是回司里街。 高澜挎住廖文克的胳膊,靠在他的肩膀上:“咱去哪儿?” 廖文克温柔开口:“今天我认真反思了一下,好像昨天对你太粗暴了,害你那么辛苦,实在是对不起,所以晚上在泰丰楼订了桌,给你好好补补。” 高澜目光闪亮,甜甜一笑:“就知道你疼我。” 廖文克接着补充:“另外,我还请了一个别的朋友,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什么朋友?” “王新杰,《山东新闻报》的记者。” “?” 高澜有点没听懂:“无缘无故的,介绍记者给我认识干什么?” 廖文克笑了:“澜澜,你跟我多久了?” 高澜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好像快一年了吧。” “就是嘛,距离你上次升职也快一年了,是时候活动活动,让你再上一层楼了。我准备让王新杰在报纸上好好的宣传一下你在特务机关电讯课的工作,造造舆论,然后过上一段时间打个报告上去,看看能不能再让你动一动。” “老公,你对我真好!” 高澜使劲在廖文克肩膀上蹭了蹭:“不过你应该知道的,以我的出身能做上电讯课的副课长,已经算是到头了,不可能再往上走了!” 济南特务机关,归根结底是日本人的天下,所以任何课室的一把手,都只能是日本人,这是不可逾越的规矩,因此高澜在电讯课能做到的最高职位就是副课长,永远没有跃居课长一职的那一天。 “我知道,但这不妨碍给你提一提待遇,又或者,你想换个职权更高的课室,也可以搞一搞。” “那倒不用,我觉得我在电讯课挺好的,工作比较专业而且单纯,没有其他课室那些弯弯绕。” “我家澜澜单纯,还真是跟人玩不了那么多的弯弯绕。” 泰丰楼是济南比较高端的鲁菜馆子,地处商埠区黄金路段,紧邻多处娱乐场所,很多有钱人往往从这里吃过饭去附近娱乐一下,最后再回来吃顿夜宵什么的。 廖文克带着高澜赶到的时候,泰丰楼的大掌柜亲自候在门口,热情欢迎,廖文克介绍了一下身边的高澜,又问客人到没到,大掌柜陪笑回了一句早就到了,一直在包间里候着呢。 王新杰是受省公署直接领导的《山东新闻报》的记者。去年四月份,他受时任财政厅厅座一职的唐杨笃指派,编写了一篇特务机关最高经济顾问廖文克为维护西市场营商环境,铲除丁氏毒瘤的新闻稿,造成了不小的舆论影响。 自此后,他身上就被贴上了廖文克的标签,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廖文克培养的狗腿子。 这当然不是什么好名声,但这毫无疑问的是不受质疑的“凶名”,就如现在的特务机关少有人敢明刀明枪的挑衅廖文克一样,谁也不敢轻易挑衅王新杰的报社的“权威”。 因此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王新杰就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记者,升任报社新闻部副主任。 这都是托了廖文克廖总顾问的福啊,所以廖文克相召,王新杰哪儿敢怠慢,当然得早早的赶过来候着。 “王大记者,好久不见。” “哎哟哟,廖总顾问您可别折煞我了,在您面前我算什么大记者?我就是您脚底下的一条狗,你让我怎么叫唤我就怎么叫唤,你让我咬谁我就咬谁!” “我听说你已经是你们报社新闻部的副主任了,出门在外可别这么说,平白无故失了你新闻部副主任的身份。” “那有什么?我能做这个副主任,还不都是仰仗您提携。” “客气了,你有这个能力。王大记者来,我给你介绍一个新朋友,这位是特务机关电讯课的高澜,高副课长。” 见面后,听着廖文克对高澜的介绍,王新杰眼神大亮:“原来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四姨太!久仰久仰!四姨太美丽大方,艳压群芳,也只有廖总顾问这样的大人物,才能拥有您这么漂亮的四姨太呀!” 廖文克笑了:“王大记者这张嘴真会说!哈哈……” 宾主入席落座,廖文克毫不客气的开口:“王大记者,既然你知道澜澜是哪个,我也不跟你客套了,这次找你,我希望你能帮她造造势,方便我下一步帮她申请一下升职加薪的事情。” “好说好说。廖总顾问有什么大致的想法,您尽管吩咐,剩下的我来操办。” “特务机关的工作特殊性摆在这里,很多信息不便公开透露,所以我想是不是可以从澜澜尽职尽责、兢兢业业的角度进行一下宣传。比如加班加点啊,亲自动手维修设备啊之类的。” “廖总顾问考虑的是,幸亏您不是做我们记者这一行的,要不然的话,单凭您这份报道方向的甄选,就能让我们这帮专业记者没饭吃……” “过奖了……” 高澜虽然是廖文克和王新杰今晚口中的主角,但很有一种插不上话的感觉。 不过仔细聆听的好处在于,能够尽可能多的思考一些事情,所以她并不难判断的出来,廖文克真的是为报道她的事情,花了不少心思,动了不少脑筋。 有一个瞬间,她忍不住的想,如果我真的只是他的四姨太,应该也会过得很幸福吧? 就如……原来的余初夏。 不管余初夏想做什么,廖文克都是无条件支持,哪怕她已经做了他的三姨太,还想继续开她的理发店,廖文克也从无二话,毫不客气的把宽厚所街那间原本破破烂烂的理发店装修出了皇家理发馆的范儿,还给余初夏装了那么漂亮的独立居所…… 廖文克是真的非常疼爱余初夏呀! 可惜,余初夏是红党,而我…… 酒宴在廖文克跟王新杰你一言我一语的交流之中开始,彼此推杯换盏,不亦乐乎。 转眼就已经到了晚上八点多钟。 “正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王大记者,跟你聊天非常愉快,不知不觉之间居然已经这么晚了。不打扰你晚上写稿发排吧?” “不打扰不打扰,我今天手头上也没什么重要新闻,正好放空一下脑子,好好思考一下如何更好的为四姨太好好宣传的事情。” “辛苦!王大记者,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招呼,廖某定当竭尽所能。” “不敢不敢!廖总顾问客气。” “这样,我们改天再聚……” 泰丰楼门口,廖文克携高澜跟王新杰握手作别。 但话没说完,斜对过的胡同里忽然响起枪声。 “保护老板!” 常震脸上悚然变色,簇拥在廖文克座驾两侧的特务们顿时警醒起来,纷纷掏枪在手,聚到了廖文克、高澜和王新杰身边组成一道人墙。 突如其来的枪声,把此时在街头来来往往的行人全都吓了一跳。 大家不约而同的转头循着枪声来处望过去。 但听那边胡同里枪声不绝,一枪接着一枪,耳朵够尖的人不难辨别的出来,枪声与枪声略有不同,应该分别来自两种不同的枪械。 换而言之,至少是有两个人在彼此对射。 高澜心头微微一动:“老公,枪声越来越近了,听着很像是有人在逃跑,另外有人在追的样子。会不会是咱们的人在追捕抵抗皇军的匪逆啊?” “四姨太说的很有可能。我听说,最近几天皇军对潜伏在济南的红党来了一次声势浩大的大清洗,少数红党逃亡在外。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有红党突然暴露,正被皇军追捕。” “王大记者果然不愧是王大记者,明明只是澜澜一点猜测,到了你的嘴里却被描述的绘声绘色,厉害厉害!阿震,去看看!” 听到廖文克的吩咐,常震有些为难:“老板,保护您和高副课长、王大记者的安全,才是属下的首要任务!即便真是追捕红党,也已经有人在做了,不缺我一个!” 几人说话间,传出枪声的胡同里忽然冲出一道人影,犹如一条丧家之犬一般,一边往外跑,一边回身开枪。 离那条胡同比较近的行人一见这种情况,赶紧撒开脚丫子准备跑远一些,免得被子弹误伤,或者被别人的血溅一身。 但没等大家迈出脚步,就听又是一声枪声响起,那个冲出来的人啊一声大叫,一头扑倒在了地上,抽搐两下,再没动上一动,显然是死了。 常震讪笑一声:“老板,看来不用我去看了。” 王新杰却是挺了挺腰板:“廖总顾问,您有事先忙,我想去现场看看。” “王大记者这是撞上突发新闻了呀!好好好,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们。” “廖总顾问再见!四姨太再见!回头联系!” 对于王新杰这种记者来说,撞上突发新闻的几率并不是很高,往往都是接到新闻投稿线索才会赶过去采访,但因为新闻线索往往不可能只给他一个,所以即便赶过去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采访到第一手信息。 眼下,一个人在眼皮子底下被杀,甚至尸体可能还是鲜活的,再没有比这更新鲜的新闻了! 王新杰整个人都不禁兴奋起来,给廖文克他们道声别,立刻风风火火的冲上前去,趁现场还没被破坏,逮着尸体狂按快门…… 廖文克嘴角翘起一丝冷笑:“这些记者呀,一旦逮住什么新闻,就跟捡到一根骨头的狗一样!” 高澜看他一眼:“老公,你好像不是很喜欢这位王大记者呀!” “我喜不喜欢重要吗?只要对我们有用,那他就是一个好记者。他这个人功利心很强,最爱趋炎附势,但笔杆子还是很不错的,新闻报道方面的事情交给他来操办,完全没问题,你不用担心。” “我听你的!对了老公,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什么情况?” “人已经死了,咱们再去看毫无意义,搞不好还可能惹一身骚。算了,不看了!回家!” 廖文克和高澜回到司里街别墅,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了。 今晚的高澜,大约是在泰丰楼陪着喝了不少酒,多少有些醉意,尤其是在洗完一个热水澡之后,醉意升腾,整个人都带着一种醉态可掬的憨态。 “老公,一会儿你打我的时候能不能轻一点?我怕我晕乎乎的,伺候不好你。” “傻瓜,昨晚刚挨了那么一顿,今天我哪儿舍得继续打你?既然晕乎乎的,就好好睡吧!睡醒一觉,就不会晕了。” “谢谢老公……” 高澜没想到今晚的廖文克居然不折腾,很有些意外之余,心里还有点说不出来的甜蜜之感。 尤其是廖文克还极其温柔的帮她抚平凌乱的发丝,让她越发感觉幸福温暖,不知不觉之间就沉沉睡了过去。 廖文克确认她陷入沉睡之后,看了一眼她脖子上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两根金针,面无表情的走到了窗口。 窗扇微微一晃,一道人影幽灵一般钻了进来。 “野草同志,幸不辱命,事情办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