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子? 难道刚才归途中暴露了?小鬼子登门抓人来了? 陈老师和陈夫人两人身上的汗毛不禁全都竖了起来。 然后他们就看到余初夏笑吟吟的绕过敲门的小鬼子走进来:“姐,姐夫,你们俩都在啊!秋山君,我到地方了,把东西给我吧!谢谢你!” “为三姨太服务是我的荣幸。” 陈夫人看着余初夏把秋山健打发走,赶紧上前关了院门。 陈老师不解的望着余初夏:“小余,你怎么过来了?” “廖文克今晚出差去青岛,我到火车站送他的时候,听说有个叫酒井英夫的小鬼子今晚在这附近执行抓捕任务,但一转眼的功夫又看见他在火车站接走了特务机关电讯课的高澜。我怀疑他们今晚搞事,所以过来看看你们。” 余初夏看看他又看看陈夫人:“姐,姐夫,你们俩没事吧?” 陈老师轻轻松了一口气:“我俩是没什么事,不过电台可能会有危险。” 余初夏挑挑眉梢:“您是怀疑,小鬼子今晚抓人是假,搜索电台是真。” 陈老师点点头:“根据你让郑林同志捎来的情报,国民政府军统济南站的电台就在这附近,但鬼子暂时还没真正锁定具体位置,所以不排除这种可能。然而小鬼子一旦展开地毯式搜索,咱们的电台也有暴露的风险。” 余初夏一想也是这么一个理:“那您现在的意思呢?想把电台转移出去?” “试了两次,都失败了。” “如果可以的话,或许我能帮忙再试试。” “?” 秋山健把余初夏送达目的地之后的归途中,找了个有路灯的地方,摸出余初夏装进他口袋的六块大洋,挨个吹一下,送到耳边听了一个响,不禁露出喜悦的微笑。 他在日军队伍中,只是最最普通的二等兵,每月只有两块大洋的军饷。 今晚不过是帮忙给余初夏拎了一段路的箱子,就得了六块大洋,简直不要太美滋滋! 三姨太再找人帮忙拎箱子的话还去! “秋山君拍马屁回来了?” “什么叫拍马屁,我那是帮忙好吧?” “拉倒!你看你高兴的嘴角都快咧到腮帮子上了,这次肯定拍准了对不对?” “嘿嘿,我给你说了你可别告诉别人……” 药王庙街东口横跨山水沟那座石板桥上,在此负责设卡的另一个二等兵相马是秋山健的好朋友,他看见秋山健溢出脸颊的欢喜,张嘴开了秋山健几句玩笑。 秋山健也不是什么藏得住事的人,瞅着左右没人,拉相马到一边,给他看了看口袋里的六个大洋。 然后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哨卡上的人全都知道三姨太赏了秋山健六个大洋的事。 于是大家纷纷起哄,要求他行动结束后请喝酒。 此时此处的临时哨卡上,想要进入封锁区域的人一个都没有,排着长队想通过哨卡出封锁区域的人有七八个。 这些人各有各的理由,但无一例外全都被拦住不让走。 谁敢多一句废话,直接枪托伺候。 被打倒在地的和被打破头的疼得哀嚎不已,而小鬼子们那边却是欢天喜地,跟过大年一样。 封锁区域内,枪声渐渐停歇,似乎近距离的围捕暂告一段落。 不多时,几个行动队的人擎着手枪跑了过来。 “太君,这边哨卡上没什么异常吧?” “一切正常!” “奇怪!” “怎么了?” “我们几个刚刚看见一个男的提着一个箱子好像朝这边跑过来了……” 丁志疆垂下手枪,抬起左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四下里一阵乱看乱瞄。 今晚行动,由酒井英夫主导,调了几个日军小队执行,另有他们特务机关行动队和警察局配合。 这么一大群人设立临时哨卡之后,在封锁区域内来来回回窜了好几个进进出出,可疑人影看见不少,顺利抓捕到位的一个都没有,简直是白白浪费力气。 问题在于,出动了这么多人,肯定不能徒劳无功的收尾,无论如何也得抓个嫌疑人回去才能交差呀。 这时有三个人沿路晃晃悠悠的直奔这边哨卡而来。 封锁是傍晚天彻底黑透之前就进行的,许进不许出的命令早就传遍了这片区域的每一家每一户,而且还有不少妄图离开的人在哨卡上被打伤乃至被打死,这三个人居然还想离开封锁区域,简直不要太嚣张! 有可疑! 丁志疆果断警醒起来,冲那三个人晃了晃手枪:“站住!干什么的?皇军设卡,许进不许出,你们是不是想死?” “死你姥姥!哪儿来的疯狗,不认人光知道乱叫乱咬!” 对方走最前头的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瞪起眼来,甩手给他一个大嘴巴子。 丁志疆惊呆了,这他妈哪儿来这么一个彪悍的小娘们,没看见老子手里有枪啊? 他刚想发作,秋山健猛地窜上前去,点头哈腰的问候:“三姨太,您这是串完亲戚了?” “是啊,串完了,天也不早了,我家亲戚也该休息了,我哪儿好留下打扰?” 余初夏笑吟吟的开口:“秋山君在这儿忙活到这么晚,肯定还没吃饭吧?我家亲戚送我一些米糕特别好吃,秋山君赏脸尝尝吧!” “不敢不敢!您亲戚送您的,我哪儿有这个荣幸品尝?” 秋山健连连摆手,但余初夏已经问跟在身后的陈老师要过手里拎着的旧行李箱当众打开,从里面拿了两个海碗大小的米糕出来,递到了他手里。 米糕是刚蒸出来的,不但是热乎乎的,还向外散发着一股浓郁的甜香味。 旁边相马他们那帮小鬼子眼巴巴的看着,忍不住干咽了一口口水。 “秋山君,这种米糕是大米粉做的,又松又软,还甜丝丝的,我特别爱吃!你尝尝怎么样?不过不好意思,我亲戚总共送了我这一箱子,其他太君想尝尝的话,只能麻烦您帮忙掰几块给大家分分了。” “三姨太太客气了!您赏下的米糕,我们一人尝一点就足够了!” 秋山君都说了要分给我们尝,那我们还等什么? 相马他们果断一拥而上,一人从秋山健手里掰了一大块出去,一边吃一边致谢。 “谢谢三姨太!” “三姨太,米糕太好吃了!” “好吃!三姨太好人……” 丁志疆看得眼珠子阵阵发直,歪着脑袋问身边自己行动队的手下:“这是谁家的三姨太?” 手下目光幽怨:“队长您不认识吗?这是……廖总顾问家的三姨太呀!” “……” 丁志疆的脸当时就绿了。 日军组建特务机关以后,他就盯上了电讯课的高澜,日思夜想都是抱得美人归,好话说了好几箩筐,礼物送出去半份家当,结果半道杀出个廖文克,三下五除二睡进了高澜的被窝。 偏偏廖文克这个不要脸的,还堂而皇之的帮着高澜从上等兵一跃晋升伍长,并出任了电讯课的副课长。 因此尽管他从没在特务机关任何人面前明确承认他跟高澜有事,但机关里不少人私底下都用“四姨太”代指高澜。 打那之后,丁志疆就感觉自己脑门上绿油油的。 今晚遇上廖文克的三姨太,还被三姨太当众甩了一个大嘴巴,简直是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 妈的,姓廖的王八蛋,你他妈总算让我逮住机会了。 “太君们别客气!只是我这里的米糕也不太多,还要给你们廖总顾问留一些,实在没办法再多给大家分了!对不住!” 此时余初夏又掏出两块米糕送到秋山健和相马他们手里,然后回头望向陈老师和陈夫人:“姐,姐夫,你们送到这儿就行了,回去吧!我好歹也是特务机关的家属,你们千万注意身份,别给太君们惹麻烦,也别给我家廖文克脸上抹黑。” “好好好!小余,谢谢你来看我们!” “小余,等太君们解除封锁之后,我跟你姐夫再去看你!” 三人作别,余初夏拎起行李箱:“秋山君,麻烦您和几位太君帮忙挪一下钢丝网好不好?” “好好好!三姨太这边请!” “那边那个谁,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搭把手,把钢丝网挪得开一些,别划了三姨太胳膊!” “三姨太……” 小鬼子们争先恐后的上前帮忙挪钢丝网。 陈老师和陈夫人看着这一幕,不禁悄悄松了一口气。 廖文克啊廖文克,虽然你这个狗汉奸该当千刀万剐,但今天晚上我们红党着实是沾了你的光了…… 这时丁志疆突然黑着脸跨前一步,拦住了余初夏的路:“站住!” “?!” 陈老师和陈夫人不禁眼神一凝。 叫唤的这个狗汉奸名叫丁志疆,是特务机关行动队的队长吧? 廖文克的三姨太他也敢拦?他好大狗胆! 余初夏瞪起眼来:“干什么?” “你说我干什么?” 丁志疆的眼睛瞪得比她还大:“皇军今晚封锁这片区域执行任务,任何人许进不许出!你不是人?” 余初夏凶巴巴的开口:“我是你姑奶奶!滚蛋!” “妈的找死!” 丁志疆猛地擎起手枪,拿枪口指向余初夏的脑门:“滚回去!再你妈跟老子横一个,我他妈毙了你!” 余初夏有点懵。 这他妈哪儿来的棒槌,不知道姑奶奶是廖文克的三姨太? 秋山健他们有点傻眼。 行动队的这个丁志疆疯了吧,敢拿枪指着廖总顾问的三姨太? “丁队长不要乱来!” “住手!丁队长你要干什么?皇军设卡许进不许出的是抵抗皇军的那帮匪逆,不包括三姨太!” “赶紧把枪拿开!三姨太是你能动的人吗?” 秋山健、相马他们一拥而上,拦在了丁志疆跟余初夏之间,甚至还有人举起步枪拉响枪栓,对准了丁志疆的脑袋。 行动队的队员们一看,队长脑袋被枪口顶上了这还了得,行动队这么多人都在呢,我们不要脸啊? 他们下意识的举起手枪,对准了秋山健和相马他们。 哨卡上的小鬼子全都毛了,特务机关行动队这帮混账王八蛋不但敢拦三姨太的路,还敢拿枪对着我们皇军,简直是死了死了的,于是八嘎八嘎的怒骂声中,其余所有的小鬼子全都举起步枪,拉响了枪栓。 余初夏:“……” 陈老师和陈夫人:“……” 现场气氛诡异的一匹,就连早些时候那些排队想出去被小鬼子打倒在地打出血的人,也都看麻了。 小鬼子跟汉奸不是一伙的吗,他们怎么狗咬狗了呢? 这时有辆边三轮摩托车轰隆轰隆的沿着药王庙街开过来。 陈夫人远远认出车斗里坐着的那个小鬼子是酒井英夫,心里念头微微一转,大叫一声太君救命,然后举起双手,迎着边三轮摩托车冲了上去。 “?” 酒井英夫一边示意司机刹车,一边悄悄抓住了腰间配枪的枪把,皱眉望向陈夫人:“你有什么事?” “太君,你不认识我了?我是你们特务机关廖总顾问三姨太的干姐姐呀!” “干姐姐?” “是啊!咱们去年三月底还是四月初的一天晚上,在宽厚所街的旭日理发店见过的!你忘了?” “……” 酒井英夫听她说完,已经把她跟数月前的记忆对应起来,耸了耸眉头:“原来是你啊!怎么了?” “太君,我妹妹小余今晚来看我和我老公,时间太晚了准备回去,哨卡上的太君们都准备放行了,有些个不知道哪儿来的人拦着不让,还掏枪要跟太君们火拼。” 陈夫人转身指了指哨卡:“不信您看——” “纳尼?” 酒井英夫一眼望过去,一腔怒火直冲脑门。 行动队的这帮王八蛋疯了吧,他们还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谁吗? 他噌的一下跳出车斗,大叫一声全都把枪放下,然后箭步上前,首先逮着丁志疆的脸甩上去一巴掌,接着把挨着丁志疆的一个行动队队员一脚踹翻在地上。 “酒井君?” “丁队长,你今晚是不是喝酒了?” “我,我没有啊!” “没有你脑袋为什么这么不清醒?廖总顾问的三姨太你也敢拦?你想干什么?” “皇军今晚封锁,许进不许出!她想出去,我肯定得拦着呀!” “别人出去可以拦!三姨太,自由出入!” “可是……” “别可是了丁队长!你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还是不知道自己命有多长?” “!” 丁志疆脑子里懵懵的,犹如被人拿着大铁锤狠砸了几百下一样。 连酒井君都这么忌惮廖文克,难道我这辈子都没希望从廖文克身上找回场子了? 他哪儿知道,酒井英夫忌惮廖文克是真,至少今晚不敢做任何可能得罪廖文克的事情也是真。 是,今晚趁廖文克出差离开济南之际行动,照高澜的设想,的确有验证廖文克不在,是否就能顺利挖出军统济南站电台的意思。 但只要一秒钟没有把电台挖出来,就不能说明特务机关此前接连深挖军统电台失利的事情与廖文克有关! 廖文克始终都是高高在上,渡边度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廖总顾问! 公然得罪他,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