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扬和俞家国短暂的约会结束后,俩人走出树林。 路边,俞家国伸手叫一辆黄包车。 颂扬上车,挥手和俞家国告别。 俞家国看着黄包车消失在街口,他警惕地张望一下,沿街而行。 远远地,黄亦秋跟着俞家国。 他努力回忆着,这个人是不是那天来西厢房的电工?个头相仿,但那个电工稍微壮实一些,俞家国精干一些。 他们不是一个人!那么,这个人是谁?一定要顺藤摸瓜,查个水落石出。 毕竟,俞家国是老军统了,刚走出不远,他就发现后面有个形迹可疑的人。 不远处有个茶楼。 俞家国若无其事地拐了进去。 茶楼内顾客很多,一片喧嚣。俞家国穿过厅堂,神情自若地又过了一个走廊,拐进茶楼后院。 后院儿有个木门,俞家国推开,闪出门外。 茶楼斜对面屋檐下,黄亦秋假装看着报纸。 有十几分钟了,没动静。黄亦秋走过马路,踱进茶楼。 喧闹声里,黄亦秋假装找座位,眼睛四处踅摸着,看了几遍,没发现俞家国。 奇怪了?黄亦秋顺着走廊,去了后院。 他看到那个木门,脸色骤变,知道被跟踪的人从这个门跑了。 木门虚掩着,黄亦秋推开,走了出去,外面是一条小街…… 俞家国踪影皆无。黄亦秋觉得自已被甩掉了,他满脸沮丧,狠狠踢飞墙角下的一个木箱。 半小时后,俞家国已到家里。 他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脑子里游荡着着黄亦秋的身影。 这是一个洁净的的家。沙发前是一个茶几。衣橱和柜子高低错落。墙上挂钟滴滴哒哒地响着。东面是一面屏风,隐约可见里面卧室。 俞家国坐了一会,把怀里的枪掏出来,放在茶几上。 他起身到柜子前,从暖瓶里倒一杯水,咕噜噜喝了两口。 杯子放下,他又拿起柜子上的一张《中央日报》,认真翻看着。 没错,柜子一侧,堆着厚厚一摞报纸。 把人跟丢了,黄亦秋也迎来一个焦躁的夜晚。 他没去客堂,只是在西厢房踱着步。回来后,颂扬依旧温文尔雅,谈笑风生。可她约会那个人,究竟是谁? 黄亦秋盯着墙上的电表盒。 他小心地打开,又找出一把小钳子,拽断一根细线。 屋里的灯灭了。 黄亦秋从西厢房出来,推开正屋客堂的门。 客堂里,颂扬陪着司徒高远坐在沙发上聊天。佟悦在怀里哄着孩子。 “亦秋,我以为你去接小雪了呢!坐,坐吧。”颂扬说。 司徒高远说:“奋强已开车接小雪去了,我以为能把你俩一起去了。” “有点不舒服,没爱动。”黄亦秋说,“我给小雪打个电话,稿子该写完了。” “时局紧,稿子多,奋强都去了,你就别打扰她了。”司徒高远说。 “好吧。哦,对了,西厢房灯又坏了,可能是线路出了毛病。” 颂扬说:“刚修完又坏了?看来是电路老了,明天我找人修。” “小姨太,你告诉我怎么找那个电工,别麻烦你了。”黄亦秋说。 “在大石坝街边上喊的,那里有许多站街的,电工、木工都有……” 黄亦秋说:“谢谢小姨太,明天我去找找。” 初步印象,黄亦秋已认定电工和颂扬约会的不是一个人,为什么自已急于找电工?黄亦秋承认自已心急了,急于在颂扬身上找到突破口。 多年的潜伏,黄亦秋练就了坐怀不乱的本事,可潜伏的学问大着呢! 把人跟丢后,他反思自已,也试图原谅自已。比如,自已潜伏的任务,是收集情报。归类的话,自已属于情报组的,而跟踪、暗杀之类的,是行动组的看家本事。那么,自已把人跟丢了,是不是可以原谅? 第二天,黄亦秋就去了大石坝街。 街道两旁除了蜷缩墙角的一些难民,还有许多工匠站在揽活。有木工、泥瓦匠、油漆工、力工…… 他们有的用手举着招揽生意的牌子,有的把牌子挂在脖子上。不时和客户和他们搭讪,交谈。 黄亦秋穿行在人群之中,看到路边两个电焊工,他停下来。 几个工匠围住黄亦秋,七嘴八舌: ——老板,找干活的? ——中央饭店电工活都是我干的,保证质量。 ——电工和焊工我都是行价,您要做哪样? 黄亦秋不时瞄着人看。 “各位师傅,我是找人。我家在钓鱼巷,前两天有位电工师傅刚修完的电路又坏了,我还想找那位师傅。”黄亦秋说。 几个电焊工摇头。 晃悠了几圈儿,一无所获。 中午,司徒小雪约黄亦秋吃完午饭后,俩人去逛商场。 商场内人头攒动。 司徒小雪挎着黄亦秋的胳膊,边走边聊。 “秋哥,下午难得休息,除了看看看衣服,还要去看下家具。小姨太在新街口裁缝店还给我订做一个旗袍,一会还要去核下尺寸。皱什么眉?你都答应我多少天了,今天不拽着你,你还不来!” “小雪,婚都没订呢,看家具?你不是急着要结婚吧?” “谁急啊!”小雪说,“难得有空闲,看看不可以吗?” “那定旗袍干啥?” “迎接南京解放,不行吗?” “当然行了,可你小点声,好不。”黄亦秋说,“哦,对了,小雪,您家我婶婶是民国26年去世的?” “是的,怎么想问起这个?” “我听你说过的。叔叔独处近10年,遇到小姨太,也不容易嘛!” “也许是缘分。小姨太这个人不错,我们都很喜欢她。” “她老家是哪里人?听说过去在邮政局上班……” “无锡人。怎么?查起户口来了?” “这不话赶话赶到这儿了。我再好奇一下,小姨太和叔叔怎么认识的?” “听爸爸说,是在一次酒会上。认识不到半年就结婚了。好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看,婚纱都在这儿,好漂亮噢!” 她拽着黄亦秋奔婚纱的橱柜。 “小雪,叔叔说,南京解放后我们订婚,订婚不需要穿婚纱吧?” “你什么意思?我不是让你给我买,你现在是穷鬼。” “你想要,借钱也给你买。” “哼!我看你是会反悔了,不想结婚了!” “小雪,别误会。不想结婚,出狱后,在南京呆几天,我就回济南了。你看,我现在有走的意思吗?” “你现在想走,也不晚。” “南京还没解放,我还没看到你穿旗袍,我才不走呢!” “解放了能咋样?你还不像爸爸说的那样,两面不讨好。” “叔叔说了,没必要讨好他们,我跟叔叔学做生意。” “是做生意的料吗?” “做不了生意,我就回老家种地,养鸡,当农民。” “你当农民,我怎么办?一起当农民去?那么远,天还冷,我才不去呢?” “小雪,爱情还怕冷吗?” “好了,别贫嘴了。快看,哪种颜色的婚纱好看?” 黄亦秋在橱窗前指点着。可一想到自已和小雪说谎,心里有些难受。 订婚,结婚? 黄亦秋想,南京,快解放吧,把颂扬一伙端掉,然后走在阳光下,光明正大地为党工作,实实在在地和小雪结婚,生子,享受美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