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扬和俞家国原本是苏北老乡。他们的家是洪泽湖边的一个小渔村。 　　 俞家国大颂扬四岁，早年在村里相熟，后来俞家国当兵了，颂扬到南京读书。 　　 民国29年，也就是1940年春，退役后，加入军统，蛰伏在南京的俞家国与颂扬重逢。那时，颂扬是邮政局的职员。 　　 一来二去，两人产生了感情。 　　 彼此知道对方身份，是深秋的一个夜晚。 　　 俞家国和颂扬在夫子庙游玩。文德桥附近，游人很少。 　　 一阵枪声响起，两个汪伪警察追捕一个年轻男子。 　　 这个男子躲在一个桥墩下，警察追来，颂扬示意男子跑进另一条巷子。 　　 警察走后，男子出来，他叫小计，是一家药店儿伙计，也是颂扬的交通员。 　　 这天晚上，俞家国知道了颂扬是党通局的人。 　　 俞家国说：“我早年当兵，就是为了打日本鬼子。小扬，我在南京做生意，你一度笑话我没出息。其实，我是……” 　　 “你是啥？” 　　 “我是军统，一直在抗日。”俞家国说。 　　 后来，俞家国去了重庆，直到日本投降后，国民政府还都南京，俞家国回来了，找到了颂扬。 　　 他有点失魂落魄，因为戴笠的飞机撞山了，死了。 　　 这次，俞家国告诉颂扬，自已是戴局长得意门生，一直和戴局长单线联系。戴笠撞山后，俞家国似乎被人遗忘了。 　　 他去找过唐纵，军统代理局长。 　　 唐纵让秘书把他赶了出去。戴笠死后，打着戴笠旗号想捞油水的太多了。 　　 后来，军统改成保密局，毛人凤当了局长，俞家国一度又想去找他。 　　 可他顾虑重重。 　　 俞家国除了是军统，他还为日本人服务，是一个日谍。这个身份，他没有跟颂扬说，他知道颂扬恨日本鬼子。 　　 他是奉戴笠指令联系的日本人，但私下里，他的确给日本人做了很多事。这些事儿，有的戴笠知道，有的不知道。 　　 私下为日本人做事，自已不太干净。 　　 思前想后，他老老实实地蛰伏在南京。否则，自已可能被戴上汉奸的帽子，拉出去被枪毙。 　　 俞家国竹筒倒豆子，颂扬很感动。 　　 她知道，军统和中统向来水火不容。俞家国说出自已的经历，在颂扬看来，他只把自已当成一个老家的妹妹，而不是中统的卧底。 　　 过去有好感。这次，俩人恋爱了，有了肌肤之亲。 　　 颂扬依旧在邮政局，她没公开身份，秘密为中统工作。 　　 中统改成了党通局不久，国共内战正酣。 　　 随着国军的战场上的大溃退，据守江南的国民政府开始考虑退路了。 　　 颂扬接受组织指令，接近司徒高远，策动他去台湾。 　　 在一次酒会上，司徒高远与温文尔雅的颂扬相识了。 　　 司徒高远鳏居多年，他被颂扬吸引，很快求婚。 　　 组织上让她和司徒高远结婚，可颂扬为难了，因为他心里装着俞家国。 　　 她找到俞家国，问道：“家国，你爱我吗？” 　　 “小扬，我爱你，海枯石烂。” 　　 “那好，我们私奔吧，我不想嫁给老司徒。” 　　 “我们为党国效力这么多年，最后私奔了，小扬，我们真的甘心？” 　　 “不甘心。可是，让我嫁给老司徒啊！” 　　 俞家国说：“我也不甘心，这么跑了，容易，可跑哪去？去台湾，我们没资格。到上海或者广州，还是国民党天下，能逃出他们手心？” 　　 “那咋办？” 　　 “小扬，还是执行组织命令吧！”俞家国说，“你为党国效力，只要心是我的，你嫁给老司徒，你的身体永远是干净的。” 　　 就这样，颂扬嫁给了司徒高远。 　　 婚礼那天，俞家国乔装混进婚礼现场。 　　 婚礼排场很大。党政军要员来了几十位，工商界巨头几乎悉数到场。 　　 婚礼上，颂扬哭了。 　　 她看到了墙角处穿着长衫，戴着礼帽的俞家国。 　　 后来，俞家国红着眼圈儿离开了。 　　 他躲在夫子庙附近的一个小酒馆里，喝了两瓶白酒。 　　 酩酊大醉后，他晃悠回自已的住处，城东的一个独门独院。 　　 他的卧室的柜子上，堆着厚厚的《中央日报》，还有许多杂志。 　　 俞家国从床头拿出自已的撸子，擦拭着。 　　 随后，趴在床上嚎啕大哭。 　　 颂扬结婚后不久，来这里看他。 　　 他说，司徒高远对他很好，司徒家人也接纳了她。 　　 “家国，我的心，还有身子，永远是你的。” 　　 “我相信你，小扬！” 　　 良宵一刻值千金。 　　 俩人酣畅淋漓地云雨一番。颂扬又哭了。 　　 俞家国安慰她说：“国民党大势已去，老司徒工作做不通，时机成熟了，我们就一起走，到香港去。” 　　 那时，颂扬只是点头，她还没明白俞家国所谓的“时机成熟”的含义。 　　 他坚信，自已不会是一条死鱼。 　　 毛人凤不排除知道自已的存在。他一旦知道，就会用既定的方式联系自已。 　　 他一直订阅着《中央日报》。 　　 终于，张治中在南京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组团去北平谈判这天，在《中央日报》上，他看到一则【寻人启事】。 　　 寻吾弟济时 　　 济时吾弟，淮北人，早年南京求学，毕业后做过医生，三年前不知所终。望吾弟获此讯息，能速与家人联系。 　　 兄：济民 　　 【寻人启示】在报纸上连发三天。 　　 俞家国见到后，心里像揣个兔子，紧张又兴奋。 　　 随后，俞家国在报纸上按既定的内容报了平安。 　　 他知道，能唤醒自已的人，只能是毛人凤。 　　 毛人凤布置的任务，绝不是偷鸡摸狗的小事儿。 　　 南京保不住了。 　　 蛰伏了这么多年，俞家国一度心灰意冷。他几次想找颂扬私奔，不去大城市，找个山清水秀的乡村，种田养猪，过怡然自得的日子。 　　 可他真的不甘心。 　　 机会，终于来了。 　　 正像颂扬说的那样，活动经费，杯水车薪。 　　 戴局长在时，最多时一个月活动经费也就几百大洋。只有一次戴局长出手阔绰，给他五千大洋，让他去收买一个伪政府的官员。 　　 他只用两千大洋就把那官员拿下了，从他手里弄到一份日伪在重庆水产行业潜伏特务的名单。 　　 这次，毛人凤要唤醒自已，俞家国预感，一定和日本人有关。 　　 他知道，小日本虽然投降了，南京还有日本特务。 　　 不仅是南京。上海、苏州、杭州都有，有的被美国情报机构接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