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司徒家气氛有点紧张。 　　 司徒高远头靠在沙发上，眼睛望着房顶。司徒小雪站在他身边。 　　 司徒小雪说：“爸，奋进不会出啥事儿吧？两天没回来了，用不用报警？” 　　 司徒高远没有吭声。 　　 黄亦秋说：“叔叔，我听您说一嘴，奋进曾领一个法官朋友来过家里，他这个朋友叫什么名字？他会不会知道奋进的一些消息？” 　　 司徒高远说：“前两天，奋进把一个姓浦的法官领来了，浦法官说，奋强的事儿他能帮上忙，但后来也就没有消息了……” 　　 司徒奋进这位朋友叫浦卫六，不到四十岁，微胖，面相憨厚。 　　 几天前，他被司徒奋进领到家里时，浦卫六曾对司徒高远说：“司徒先生，我是奋进多年的兄弟，您放心，我在司法界有很多朋友，令郎如果咬定是防卫过当，过失杀人，然后您再去做做家属工作，量刑不会过重，弄好了也不排除保释……” 　　 司徒高远问：“死者家属能找到吗？” 　　 浦卫六说：“这事交给我，找到后我会告诉您。我有事，先告辞了。” 　　 司徒高远很感激，吩咐道：“奋进，你开车送送浦先生。” 　　 浦卫六起身。司徒高远向站在身边的儿子使个眼色。司徒奋进把壁橱下两个画轴拿起来，跟着浦卫六出去了。 　　 司徒奋进上了吉普车，把两个画轴塞给副驾驶座位上的浦卫六。 　　 司徒奋进说：“拿着，不要客气，老爷子的一点心意。明朝的，值钱。” 　　 浦卫六说：“无功受禄啊！办不成，完璧归赵。” 　　 司徒奋进笑着说：“我哥的事儿，你上上心，哪有办不成的道理。” 　　 浦卫六频频点头，说道：“好！好！老弟，上次一起吃饭的那个妓女秋红不错，我又约她了，可以吧？” 　　 司徒奋进说：“人家是大学生，只是生活所迫掉进青楼的，妓女这词儿太难听了。你约她了，我没意见，但别坑害人家。” 　　 “放心，奋进！我一直怜香惜玉。” 　　 …… 　　 黄亦秋预感，浦卫六这个人很重要。 　　 他问司徒高远：“叔，这个浦法官有联系方式吗？” 　　 司徒高远说：“听奋进说，浦法官是旧政府的人，业务好，又倾向中共，南京解放后就留用了，正忙着新法院的筹备工作。不知住哪儿，也没家里电话。” 　　 司徒小雪说：“找到这个法官有什么用？他不可能跟奋进去无锡的。现在外面多乱，到处是散兵游勇，难民匪盗，真出事可咋办？爸，我看还是报警吧！” 　　 司徒高远说：“等到明天早晨再说！” 　　 佟悦从屋里出来。 　　 她看着司徒高远说：“爸，小姨太的衣物都收拾好了，三大箱子。” 　　 “全部扔掉，一根头发都不要留！” 　　 “爸，扔了怪可惜的，东水关那边全是难民，送给他们吧！” 　　 “菩萨心肠。也好，亦秋，改天你租辆车，拉过去。” 　　 “好的，叔。” 　　 夜晚。司徒小雪的卧室。 　　 小雪依偎着黄亦秋，低声抽泣。 　　 “我想我妈了。当初，我爸要娶颂扬，我心里不同意，但也没阻拦。她来后，觉得人还真不错。谁想到她却是特务！我哥在拘留所，奋进又失踪了，我快撑不住了……” 　　 “小雪，南京都解放了，日子总会一天天变好的。” 　　 “嗯！你也要撑住，他们调查你，怀疑你，随便！反正我相信你！” 　　 “我也相信我自已！相信全家人都能爬过这个坎儿！” 　　 “秋哥，这些日子，地下党都陆续安排新的工作了，你别上火……我想，这段时间没事儿，你能不能找找你入党介绍人？不行的话，去趟沈阳、西安，早点把关系落上，你安稳下来，我也踏实了。再说，我爸都说了，你身份没确认前，不能谈婚论嫁了。” 　　 “叔叔的心情我能理解。” 　　 “你别恨他。南京解放了，共产党这么不信任你，你要是我爸，你会同意把女儿嫁给一个不靠谱的人吗？” 　　 “小雪，叔叔真的认为我不靠谱？” 　　 “嗯，有点这个感觉。” 　　 “我值得你们信任的，只是，需要时间。” 　　 “好吧。想到我哥，我就想哭，他啥时候受过罪啊，被关了这么长时间了，能撑住嘛！政府怎么处置他？一头雾水啊！” 　　 “奋强很好，只是瘦了许多……” 　　 “你见到他了？” 　　 黄亦秋知道失言了，赶紧解释道：“你想想啊，关在牢子里，能不瘦嘛！” 　　 “嗯。你从监狱出来时，又黑又瘦。” 　　 小雪深情地看着黄亦秋，双手勾着他的脖子，俩人拥吻在一起。 　　 黄亦秋翻江倒海。 　　 自已是信仰坚定的共产党员，要在解放后的南京执行特殊任务，这是属于自已和组织的秘密，黄亦秋知道，这个秘密是不可能透露给任何人的，哪怕是小雪。 　　 他有点不能原谅自已。 　　 比如时下，拥吻着小雪，他还惦记着那个鼻烟壶。 　　 奋进不会出事吧？ 　　 司徒奋进去无锡，的确没有正事。 　　 他在夫子庙认识另一个烟花柳巷的女子，女子老家在无锡乡下。这女子听说妓院要被共产党关闭，妓女都要抓起来去劳动改造，于是决定躲回老家去。 　　 司徒奋进有情有义，便开车送女子回老家。 　　 司徒奋进把这个女子送到家，又在无锡住下了。 　　 除了拜会朋友，更多时间去逛文物市场。 　　 这天上午，他戴着鸭舌帽，在人群里张望。一个穿长衫的男人搭讪。 　　 长衫男微笑着问：“少爷，大头的要哦？” 　　 “有多少？” 　　 “你要多少？” 　　 “五万有吗？” 　　 “五十万也给你呦！” 　　 “易物吗？” 　　 “什么物？” 　　 “古董。” 　　 “明朝以后的不考虑。” 　　 “太小瞧我了。我有唐宋的，也有两汉、春秋的。跟我走……” 　　 长衫男被司徒奋进请进自已的吉普车里。 　　 奋进他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 　　 “看仔细，楚庄王大老婆的玉坠……” 　　 “我也可以说是秦始皇他妈的玉坠吧？” 　　 “我这里有中央博物馆、故宫博物院五位专家的鉴定书。” 　　 “鉴定书可信吗？我能弄到50位专家的鉴定书。” 　　 “你可以不信。走人吧！” 　　 “权且信吧。你还有多少货？” 　　 “你想要多少？” 　　 “口气不小嘛，南京来的？你家老爷子不会是故宫博物院院长吧？” 　　 “院长算个球，比他厉害！” 　　 长衫男手偷偷伸进腰间，拿出枪，顶住司徒奋进…… 　　 “走吧，我们找个地方去聊。” 　　 “你……你是什么人？”司徒奋进有些惊慌。 　　 长衫男一挥手，墙角两个人疾步过来，控制住司徒奋进。 　　 “干嘛？喂，你们干嘛？土匪啊！”司徒奋进挣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