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统府西侧一片喧嚣，过往行人都笑逐颜开。 　　 有学生队伍走过，挥舞着红旗，呼喊着口号，散发着宣传新政权政策的传单。 　　 总统府高大的围墙上，反动标语“铲除共匪 国泰民安”赫然在目。 　　 一个梯子立在墙边，两个小战士扶着梯子，其他几个人伸着脖子张望着。 　　 梯子上的黎萍穿着土黄色军装，撕扯标语的黎萍。 　　 她的发丝在微风中飘曳着。 　　 黄亦秋沿街走来，他站在人群里观望着。 　　 黎萍举着手要撕扯标语，向下张望一下，忽然发现黄亦秋的面孔…… 　　 黎萍一惊，身体有些失重，踉跄两下栽了下来。 　　 两个小战士眼疾手快，接住了黎萍。 　　 黄亦秋快步走过来，站在黎萍面前，满脸惊诧地看着她。 　　 “天时，真的是你？！” 　　 黎萍兴奋地拉起黄亦秋的胳膊，满脸绯红。 　　 黄亦秋愣在原地，嘴里讷讷地叨念着：“黎黎……” 　　 黎萍的泪水从眼角滚落下来。 　　 黄亦秋说：“黎黎，真的是你？你咋在南京？” 　　 俩人都如梦初醒，情不自禁地拥抱在一起。 　　 两个小战士看得有点难为情，挪闪着目光。 　　 围观的人窃窃私语： 　　 ——真感人，老战友？ 　　 ——哦……像是恋人…… 　　 ——也许是兄妹，战争时失散了！ 　　 众目睽睽之下，黎萍似乎觉得有些失态，她平静下来。 　　 “你们先回去吧，我碰到老战友，我们聊聊。”黎萍对两个小战士说。 　　 战士敬礼。 　　 黄亦秋和黎萍沿街而行。 　　 对着围观的人微笑点头，随后拉着黄亦秋沿街而去。 　　 “天时，你怎么也在这儿？你不是胡宗南手下中校参议吗？” 　　 “黎黎，我以为是做梦！你不国民政府的机要秘书吗？咋穿上解放军军装？” 　　 “天时，我在国民政府，是执行任务……我是潜伏！” 　　 “是吗？我一直蒙在鼓里。我嘛，也是潜伏……” 　　 “我们都是潜伏者啊！天时，没想到我们能在南京重逢！我一直在找你，以为你牺牲了。怎么？你真是共产党？潜伏在敌人内部？” 　　 “应该是这样的。只是，我现在是失魂落魄的老地下党，到现在还没落上组织关系。黎黎，这身军装真漂亮，我做梦也没到你是自已人。” 　　 “我……我现在好像还在梦里，还没醒。我以为你是国军的散兵游勇，流落南京街头呢！” 　　 “一晃快四年了，黎黎，我以为你牺牲了。” 　　 黄亦秋和黎萍的相识是民国34年前的南京。 　　 也就是1945年6月。 　　 那时，德国法西已无条件投降。欧洲战争结束，盟军作战重心迅即东移，全力对付日本法西斯。 　　 中国军队已进入战略反攻阶段。 　　 南京的汪伪政府也感到大势已去，惶惶不可终日。 　　 伪政府里的顽固派和日军勾结，苟延残喘，依旧不遗余力地镇压抗日志士。 　　 南京新街口附近的紫金咖啡馆，老板叫金家继，是中共地下党。 　　 咖啡馆也是抗日义士们秘密联络站。 　　 6月下旬的一天晚上，黄亦秋、黎萍和金家继坐在桌前聊天时，日伪接到密报，已经逼近了紫金咖啡馆。 　　 咖啡馆里，金家继说：“燕子矶日伪军需仓库被炸，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老黄，你回去向胡宗南可以交代了，他走私的军需品报销了，他应该放心睡觉了。” 　　 黄亦秋说：“我来南京执行任务，是为党国，还是为胡长官？我有点迷糊！” 　　 黎萍笑着说：“我从重庆来南京，也是为党国执行秘密任务，可那批珍贵的文物还不是被军统的人和日本做交易了！别管那么多了，天时，你的任务完成了，没留给小鬼子，我们的行动就是抗日。老金，谢谢你，没有你们帮忙，日伪军需库炸不掉！” 　　 金家继笑着说：“现在是国共联合抗日，我们共同的敌人是小鬼子。” 　　 黄亦秋显得忧心忡忡，说道：“小日本大势已去，听说蒋委员长开始着手反共了，内战，能避免吗？” 　　 金家继说：“老蒋不能违背人民意愿，人民需要和平。对了，这么久了，取船票的小李该回来了吧？” 　　 此时，小李刚拐过街口，看到紫金咖啡馆门外的日伪军。 　　 小李觉得大事不妙，他掏出枪，果断射击。 　　 他想用枪声给里面的人报警。 　　 小李打倒两个日军，随后被乱枪击中，倒在血泊中。 　　 枪声响起，屋里几个人迅速拔出枪。 　　 几个敌人冲进咖啡馆。 　　 一个日本宪兵向黎萍举枪射击，金家继一枪击倒他。 　　 另一个日本宪兵射中金家继。金家继晃两晃个，倒下。 　　 黄亦秋绕到桌后，射杀了这个日本宪兵，他又发现墙角一个伪军举枪瞄准黎萍，黄亦秋一枪打中伪军大腿，伪军倒地，黎萍回身给他补了两枪。 　　 敌人被消灭了，金家继和小李牺牲了。 　　 黄亦秋和黎萍来不及处理两位的遗体，他们只默哀片刻，离去。 　　 黎萍从小李口袋里取出一张船票，随后，她和黄亦秋消失在夜色里。 　　 第二天晚上，黎萍到下关码头送黄亦秋上船。 　　 俩人站在江边，黎萍挽着黄亦秋的胳膊说：“天时，你折腾到武汉，再到西安，得两三天。老金为救我们牺牲了，他是西安人，中共老资格党员。你回去后有时间去看看他的老母亲。他在南京的妻儿，我去找找，表达一下我们心意。” 　　 黄亦秋说：“你要当心，咖啡馆日伪死伤六七个人，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黎萍说：“还能回咖啡馆等着被抓吗？放心！天时，到了西安，别忘了给我写信……地址背下了吗？” 　　 黄亦秋说：“重庆沙坪坝区赖家桥5号，国民政府军委政治部文化委员会秘书处。我的地址呢？” 　　 黎萍说：“西安雁塔路34号，国民革命军第一战区司令长官部。” 　　 黄亦秋问：“你至少五天后能到重庆吧？” 　　 黎萍说：“是的。我这边还有些事儿需要处理。据可靠消息，汪伪政府的邱梁看到日本人大势已去，后天乘船要躲回重庆老家。我们同船，我会设法把他抓起来。” 　　 黄亦秋说：“邱梁作为汪伪政府掌管军需物资的汉奸，既和重庆联系，又和延安眉来眼去，首鼠两端，最终谁都不会信任他。黎黎，你路上要小心。” 　　 黎萍：日本鬼子大势已去，战败是迟早的事儿。天时，希望我们早日重逢。 　　 黄亦秋：日本战败已成定局，国共这哥俩真要再打起来，战火再起，真说不准见面的时间了。黎黎，要不你跟我去西安？ 　　 黎萍说：“什么理由？我擅离职守，会受到军法处置的。” 　　 黄亦秋慨叹道：“是啊，同理，我也不能跟你去重庆了。” 　　 黎萍说：“那好吧，我们只能暂时告别……天时，我会等你……” 　　 黄亦秋深吸两口气，目光从江面上收回。 　　 他看着黎萍，顺手摘下粘在黎萍发丝上的草屑。 　　 黎萍深情地看着黄亦秋，她眼圈发热，慢慢张开双臂，俩人紧紧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