瞻园商行的院子里,新搭建一个凉亭,司徒高远和黎萍坐在里面聊天。 “小黎,你温文尔雅,落落大方。小雪跟我提过你,可我没想到你和亦秋还是老相识!真是缘分。贵军进南京兵不血刃,不仅有勇冠三军壮士,还有你这样雍容儒雅的巾帼英雄。” “司徒先生,您对我过誉了。解放南京,民心所向。城市的新生,没有您这样德高望重的前辈支持,是不行的!” “实事求是……实事求是嘛。这也是贵党主席毛泽东先生推崇的。” “先生风趣幽默,知古论今,晚辈真是幸运。南京文脉深远,又是国民党旧都,文物古迹是中华民族共有财富,理应重点保护。晚辈初来南京,身兼收集整理文献任务,诚惶诚恐。今日登门,一是代表军管会拜见先生,二是还希望老先生对我们文物保护工作能多给支持。” “贵党进城,几百万人的吃喝拉撒睡都等着解决,还能抽出人手甄别整理文物,老朽甚感欣慰。只是,南京许多珍贵文物、文献,年初杭立武、傅斯年他们分三次转运台湾,所剩无几。至于散落在民间的不会少,寻找起来大海捞针。” “首长借鉴北平解放的成功经验,准备聘请有声望的专家,成立一个文物保护委员会。我是奉命请司徒老先生出山。当然,我知道,先生家里最近遇到一点麻烦,扰乱了先生心智,可我相信麻烦都是暂时的,先生会挺过这一关的!” “浸淫文物多年,略有一些人脉。如有需要,不遗余力。只是,出任文物保护委员会职务,感谢贵党的信任,我看就算了吧。” “先生是文化界一面旗帜,您不出山,恐怕南京没人敢站出来了。当然,不是马上让您走马上任,我们会等您,给您一段考虑时间。” “谢谢理解,既然贵党有诚意,我可以考虑一下。” “先生,眼下,南京治安情况不太乐观。国民党逃走前,把几千死刑犯都放了出来,治安形势很严峻。我党在有条不紊地在治理,工厂陆续复工了,商店开门了。老先生在南京、上海和杭州有六七家店铺吧?如果遇到什么困难,您可以讲,我会向组织汇报,给与保护。” “小黎啊,我的家底儿被你们摸的很清噢!” “先生在上海有你两家店铺,一个面粉厂;杭州有一家面粉厂,一个商行……我们工作要做细,才能保证你的财产不受损害,让您安居乐业,为建设新南京出把力! ” “爽快!如沐春风啊!” “保护先生这样商界领袖的生命和财产安全,是我党的政策。” “小黎啊,你嘛,通俗地说,是代表贵党来做我的工作,解决我的思想问题,路线问题。我很欣赏你们,做事心底无私,光明磊落。” “所以,我们才被百姓拥戴,这也是得民心者得天下。” “说得好!看看国民党,为了让我离开南京,派一个女特务陪我睡觉,我天天还睡得鼾声如雷!可话还得说回来,我也是自作自受,苍蝇不叮无缝的鸡蛋嘛!” 黎萍听完,忍不住笑出声来。 忽然,院门被推开,司徒小雪和迟刚慌张跑进院子。 小雪看到黎萍,愣了一下。 黎萍起身,吃惊地问:“小雪,这么急,怎么了?” 小雪说:“黎……黎姐好!” 司徒高远问:“小雪,慌慌张张的,出什么事了?” 小雪说:“爸,奋进有消息了,他倒卖银元被抓了……” 司徒高远吃惊道:“啊?被抓了?活该!人在哪儿?” 小雪说:“刚在鼓楼广场开完公审大会,又押走了!” 司徒高远叹口气,说道:“哎,小黎,看到没,小姨太是国民党特务,我家老大在看守所没出来,老二又被抓起来了,看来真是天降大任于斯人啊!” 黎萍问:“小雪,押送他们的是公安还是解放军战士?” 小雪说:“是战士。” 黎萍说:“先生,倒卖银元,数额不大的话,关两天就会放出来的。您们别着急上火,我可以打探一下情况。” 司徒高远说:“不用打探,共产党管教管教他,我也少操点心了!小黎,我有个请求,你一定要答应。” 黎萍说:“先生,您尽管说。” 司徒高远说:“以后,换个称谓,先生长先生短的,太生分了。” 黎萍笑了,起身,麻利地敬个军礼。 “是,司徒伯伯!” 司徒高远摆摆手,示意她坐下。 “小雪,刚才小黎说,她和亦秋是老相识呢,大家都这样有缘分!” “啊?黎姐,真的?” “是的小雪。真是太巧了。民国35年夏天,我和天时……哦,他当时叫黄天时。我和他在南京一起执行任务时认识的。有过合作,也算是出生入死。这次来南京,没想到竟然重逢了!” 司徒高远感慨道:“真是山不转水转!不过,宜秋来南京了,我怎么一点不知道?他应该来家里的。” 司徒小雪在震惊中,叨念着:“这么巧……” 黎萍说:“伯伯,他那时来执行特殊任务,一定是不方便露面。” 小雪问:“黎姐,他真是共产党吗?” 黎萍说:“那时,我对他真实身份也不清楚,只是一起炸了日军弹药库。这次在南京见到他,才听他说,他是老地下党。” 小雪说:“你们见到了?” 黎萍说:“在总统府旁碰到了,让我吃惊不小。” 小雪没想到黄亦秋竟然与黎萍早年相识。 她只是觉得,黄亦秋与抗战时老战友重逢,这么大的事儿,他至少跟自已说一下。当然,对小雪来说,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责怪黄亦秋,而是如何把弟弟奋进救出来。 小雪想,黎萍是军管会的人,她说打探一下消息,说不定真能帮上这个忙。 南京解放后,中共除了清剿匪患、敌特,还严厉打击囤积居奇的不法商贩,稳定物价。 当然,对新政权来说,更危险的是隐藏在南京城各个角落里的敌特。 傍晚时分,南京东郊的一个农舍。 慈眉善目的老汉龙笑天五十左右,靠在椅子里看报。 他眯缝着眼睛,胡子微微颤动。戴着项圈儿的一只黑色小狗蹲在他脚下,不停地摇头晃尾。 龙笑天看着小狗,笑眯眯地说:“好吧,读给你听听——市军管会颁发禁止银元流通使用的规定,实施人民币为一切计算及清算单位,并组织力量整顿金融秩序,消灭黄牛……” 龙笑天抬头看一眼墙上的挂钟,放下报纸,俯身摸下小狗的头。 “儿子,自已玩儿,我工作了。” 他起身走到墙角,他挪开一个衣柜,走进密室,小狗也跟了进去。 龙笑天进了密室,坐在密室桌前,取出发报机,检查整理完设备,戴上耳机。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条,铺在桌面上。 小狗蹲在他脚下,仰头望着他。 龙笑天手按着键钮,滴滴答答的发报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