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高远和小雪坐沙发上,俩人看着司徒奋强站在柜子前调试着收音机。 “哥,这么费劲呢?” 奋强说:“收听共党的电台,指定有干扰啊!” 收音机滋啦啦响过之后,声音传出来了。 女播音员字正腔圆地播报着:“南京国民党政府拒绝在《国内和平协定》签字后,毛泽东主席,朱德总司令已向中国人民解放军下达《向全国进军的命令》,命令中国人民解放军,奋勇前进,坚决、彻底、干净、全部地歼灭中国境内一切敢于抵抗的国民党反动派……” 客堂的门开了,黄亦秋和颂扬进来。 屋里几个人都愣住了。 “这么巧,你们俩一起回来了。”司徒高远边问,边示意奋强声音小点儿。 黄亦秋说:“叔,凑巧,在街上碰到了小姨太。” 小雪问:“你不说理发吗?头型也没变啊!” 颂扬插话道:“我去看下我那件旗袍,没想到看到亦秋,就搭了一个车。” 黄亦秋看小雪瞄着自已头发,说道:“看来真要变天了,都想改头换面。理发店排着10几个人,不想等了。” “好!人齐了,奋强,把收音机关掉,我们开个小会。”司徒高远说。 “爸,奋进还没回来。”小雪提醒。 司徒高远没好气儿地说:“不等他!” 奋强关掉收音机,对着卧室喊:“小悦,开会了!” 佟悦领着儿子小强进了客堂。大家在沙发上坐下来。 司徒高远看着大家,说道:“时局瞬息万变。这次,共产党要和(hu)了。咱六朝古都像张大麻将桌,各路诸侯轮流坐庄,百姓的日子过得稀里哗啦!” 小雪抢话说:“爸,这个开场白好!” “怎么?还想记下来?在报纸上发表一下?”司徒高远接着说:“大清灭亡了,到了民国,本该国泰民安,没想到国民党是诈和。刚才听到了吧?解放军马上要过江了,马上重新洗牌,又要推倒重来了!” 司徒奋强说:“爸,近一年来,共产党手气盛,不是自摸就是被点炮!” “我说话时,你们先安静地听着,别总抢话。”司徒高远说。 佟跃瞥一眼丈夫,抿着嘴笑。 司徒高远说:“国共的事儿,我们鞭长莫及,也不去研究他们。奋强,确定了,不随励志社走了?” “爸,您都不走,我怎么能自已跑呢!” 司徒高远说:“那就好,这些日子,你忙家里事儿吧!” “您讲,爸。” “瞻园那边的商行和夫子庙的古董店暂时休业。两个地方贵重物品搬回来,暂时放在密室里。奋强,你落实。” “放心,爸。” “再有,家里的大小黄鱼清点一下,手里留点,剩下的存到汇丰银行。还有,城里汽油供应非常紧张,奋强,找御道街你那个王叔,多储存点汽油。” “爸,我都记下了。” 颂扬问:“先生,上海和杭州的店铺、面粉厂怎么办?” “先把眼下底下的事儿处理好,上海和杭州暂时安全。” 黄亦秋说:“叔,奋进不着家,小悦在医院,天天得盯着。小姨太呢,大多在商行陪您。我是闲人,守门护院吧!” 小雪笑着说:“南区的警察天天守门护院呢,秋哥,你想偷懒吧?” “警察有纪律,房门都不轻易进。他们管外,我管内。”黄亦秋说。 司徒高远说:“亦秋说的有道理。家里得有个男人。本来,我想让亦秋多陪陪小雪,兵荒马乱的,她身边得有个人。” 颂扬说:“商行和古董店我都熟,搬运、封存物品,我可给奋强做个帮手。” 黄亦秋的任务是监视颂扬,他担心司徒叔叔给他派活,到时无法脱身,所以,他主动要留下看家护院。 可是,司徒高远都说了,商行休业了,自已咋能说小姨太会去商行陪叔叔呢? 颂扬的话说得很有分寸,既没让黄亦秋尴尬,又给自已安排了事儿做。 两个人各怀心事,如履薄冰,互相试探、提防着。 司徒小雪说:“爸,我这两天采访任务很多,我哥事儿多,他忙里偷闲,给我当几天司机,可以不?” “也好!司机兼保镖。只是,你要写的新闻,敏感时期,不能引火烧身。” “放心吧,爸。” 颂扬说:“先生,您别忘了奋进。” 司徒高远说:“不是我忘了他,是他忘了自已半斤八两。随他去吧,整天鬼混,撞了南墙就知道回头了。” 黄亦秋说:“叔,奋进还小,我找他聊聊。” 司徒高远点头,没有说话。 颂扬说:“亦秋,原来令尊是不是想中旬过来?我看啊,局势这么紧,就别让人家跑过来了,亦秋出狱这么长时间了,应该回山东老家看看才对。” 司徒高远慨叹道:“是啊,油菜花都开了,老哥还没动身。亦秋,尽快跟你爸爸电话沟通一下,时局稳下来再说吧,你愿意回老家看看,也可以。” 黄亦秋说:“好的,叔叔。时局乱,我也先不动了,稳一稳再说。” 颂扬提到让黄亦秋回老家,也是在试探他。 黄亦秋刚出狱时,她只是觉得这个人经历比较复杂。直到黄亦秋两次跟踪,颂扬意识到,他不仅是经历复杂,他的到来,似乎和自已有关。 颂扬有些不寒而栗。 尽快琢磨后路吧,颂扬想。 晚上,她躺在床上和司徒高远聊着天。 “先生,我有个想法,不知该不该说? “有什么话不能说呢?” “过些日子,我想回趟老家看看父母。前段时间他们捎口信,说要把老宅子翻修一下,我两个哥哥一个在福建,一个在上海,啥忙也帮不上……” “过些日子是哪个日子?是解放军过江前,还是过江后?” “我也在犹豫,不知啥时回去合适。” “真想回去,我让奋强开车送你。” “我和你结婚时,本想让他们过来,他们说脱不开身,结婚了,父母不在身边,弄得我心情一度很糟,总是惦记他们。” “等天下太平了,我在南京置办个宅子,都搬过来,也免得你操心。” “他们过不惯城里生活。眼下最要紧的是,把老宅翻修完,他们也安心了。我想急着回去,也是想给他们送点钱,他们手头很紧。” “这话,你憋在心里干什么?早说嘛,需要多少钱?” “先生,您别误会,您没亏待我,我的钱够。” “你的钱够,我知道了,我也得表示一下,这样,我给你拿五十根大黄鱼。” “不用,不用!” “就这么定了。” 颂扬暗喜。她和俞家国私奔前,一定要搞到更多的硬通货。 俞家国嘴里的经费、物资库的金条之类的,太遥远,虽然美丽,却像谎花。 “那就谢谢先生了。”颂扬说,“还有,先生,我真有点担心。您富甲一方,和政府军政都很熟,共产党真来了,能放过你吗?您真不想南下了?” 司徒高远沉吟道:“富甲一方,没错!可我也德高望重,没做过坏事。不过,我现在不走,不等于将来不走。去台湾?观望一下再说吧!” 颂扬说:“好吧,先生,您见多识广,相信您的选择。反正希望您要平平安安的,这一大家人全靠你呢!” 司徒高远搂着颂扬,说道:“放心,吉人自有天相。早点睡个安稳觉吧,谁知道天一亮会发生什么。” 咋能睡个安稳觉? 司徒高远比颂扬的老爹还小两岁。 老夫少妻,本不足为怪。只是,司徒先生对她一直关爱有加,自已睡在他身边,不是为给他赓续香火,而是执行任务! 愧疚之情,偶尔闪现过。 颂扬心里叨念,我私奔了,不论您去不去台湾,老先生,祝您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