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的南京，郊外的油菜花招蜂惹蝶，沁人心脾。 　　 城里的海棠盛开，蔷薇初绽，路旁碗口粗的梧桐树也绽绿了。 　　 江南美景怡人，滞留在南京的国民党军政要员却心烦意乱。 　　 解放军在战场上摧枯拉朽，屯兵江北。 　　 南京能否守住，许多人都盯着即将开始的国共北平和谈。 　　 司徒家院门外，黄亦秋和南区警局的叶宜倩聊天。 　　 南区警局几个便衣尽职尽责，一直守护在司徒家院外，保护着一家人安全。 　　 叶宜倩手里拿着一张《中央日报》，埋头看，黄亦秋站在她旁边，伸着脖子。 　　 “张治中赴北平，和谈曙光在前？”黄亦秋问。 　　 叶宜倩说：“那得看蒋先生插手的程度喽！” 　　 “啥意思，小叶子？”黄亦秋问。 　　 “李代总统不满蒋先生操纵时局，逼着蒋先生出国呢！”叶宜倩说。 　　 “这对蒋先生不公平。”黄亦秋嘟囔着。 　　 “你什么意思？”叶宜倩问。 　　 黄亦秋尴尬一笑，说道：“我的意思很简单，李代总统把控不了时局的。南京是首都，一旦落在解放军手里，小叶子，想过没，你们咋办？” 　　 “瞎操心。你怎么办？”叶宜倩说，“黄先生，别忘了，你是涉嫌通共才被抓的。哦，对了，最近咋没见到柳明，枪手到底要杀谁啊？” 　　 黄亦秋说：“一头雾水，没人跟我们通报。” 　　 俩人说话间，院门吱扭一声被推开。 　　 小姨太颂扬穿出旗袍，挎着小包出来。 　　 “亦秋，我出去买点东西，中午过后回来。”颂扬说。 　　 “好的，小姨太，慢走。”黄亦秋说。 　　 颂扬在路口叫了一辆黄包车，走了。 　　 “哦，对了，才想起来，小雪让我买的几本书，我都忘了。”黄亦秋说，“小叶子，辛苦诸位了，回见。” 　　 黄亦秋说完，也在路口处叫辆黄包车。 　　 叶宜倩目送黄亦秋上了黄包车。 　　 不远处，黄亦秋看到颂扬乘坐的黄包车，他让车夫跟在后面。 　　 颂扬的黄包车停在东水关附近。 　　 她下车，去了河边。 　　 黄亦秋打发走车夫，买了张报纸，佯装看报，远远地盯着。 　　 靠近河边的长椅上，颂扬和一个穿长衫戴礼帽的男子很亲近地坐在一起。 　　 这个男子有三十五六岁，叫俞家国。 　　 他和颂扬聊着。 　　 俞家国说：“小扬，今天见我，有啥急事？” 　　 颂扬说：“上线给我命令了，能策动走，皆大欢喜。策动不走，我留在南京，继续埋在他身边……” 　　 “小扬，你改变主意了？” 　　 “没有！我还和过去一样，我们得抓紧走！” 　　 “那就好！北平和谈不会成功，南京注定要沦陷。能撤到广州、台湾的都是军政要员。干我们这一行的，只能继续刀尖上嗜血，提心吊胆地过日子。我们一定要远走高飞，只是……” 　　 “担忧什么？” 　　 “我要等最佳时机。” 　　 “最佳时机？” 　　 “小扬，我们不能两手空空地跑到香港去，我们需要钱！到了香港，要买房子，要养娃，我们不能白手起家。” 　　 “钱不是问题，别忘了我是司徒先生的姨太。” 　　 “你从他那儿能拿走的钱是有限的。” 　　 “难道你想搬个银行去香港？” 　　 “小扬，戴局长罹难后，我蛰伏三年多了，我一直在等一个机会……” 　　 颂扬和俞家国聊天时，黄亦秋假装跟两个遛鸟的人搭讪。 　　 他的目光不时盯着远处的颂扬和俞家国。 　　 俞家国礼帽压得很低，面目被遮掩着。 　　 “家国，在等什么机会？” 　　 “我已接到准备苏醒的指令。” 　　 “天呐，接上头了吗？具体什么任务？我们不要走嘛，你怎么还接任务？” 　　 “还没接到具体任务。接头前，我会告诉你。我有任务是好事儿，意味着我会有钱了。” 　　 “能有多少经费？” 　　 “时局这么紧张，现在唤醒我，应该是大事，经费吗，不会多，但我能预感道我的任务是什么。有了这个任务，油水就大了。” 　　 “家国，你不能因小失大……对了，司徒家来一个人，刚从监狱释放的，叫黄亦秋，早年在交通部电政司做过事儿，你不也在那里呆过吗？” 　　 “电政司？那是从事对日密码破译的秘密机构。他哪年在那里供职？” 　　 “具体不太清楚，他早年在日本留学。” 　　 “有照片吗？” 　　 “没有。” 　　 “这名字没听过，指定是假名。我当年在那儿呆一段时间，后来就去魏大铭那里了。怎么？这个人有问题？” 　　 “他在胡宗南那里呆过，后来去了沈阳东北剿总司令部，去年因‘通共嫌疑’被关在南京了。他会不会是共产党？” 　　 “此人的确值得怀疑。小扬，既然我们抱定要走了，不要硬做老司徒的工作，免得露了破绽。还有，你一定稳住你的上线，真让组织知道要临阵脱逃，只有一个结果，密裁！被干掉！” 　　 “放心，家国。” 　　 “小扬，还有一点要提醒你。” 　　 “你说。” 　　 “不要怀孕！” 　　 “不会的！” 　　 “委屈你了。” 　　 “家国，我很对不起你！” 　　 “你是执行任务，没有愧对党国。” 　　 “可我们真走了，还是背叛了党国，背叛了革命。背叛了当年理想。” 　　 “小扬，党国现在像一块儿掉在地上的玻璃，碎得稀里哗啦。我们命都保不住的话，还谈什么革命？再说，折腾这么多年，我厌倦了，我们需要找个太平的地方，过安稳的日子。” 　　 “家国，去香港前，我想回趟老家。” 　　 “没必要。等我们在香港站住脚了，把家人接过去。” 　　 “好吧。家国，你这边估计什么时间能有接头指令？” 　　 “理论上，应该在共党过江之前。他们啥时候过江，取决于北平和谈结果。” 　　 颂扬忧心忡忡，头靠在俞家国肩上，俞家国揽住她。 　　 “家国，你被唤醒，不会有危险吧？” 　　 “我是安全的。我曾是戴局长手里的重要棋子，不是谁都知道我的存在。能唤醒我，只有保密局高层能做到。” 　　 “那就好，可我还是有点担心！”颂扬抽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