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柳明和叶宜倩一起去了浦卫六家,一是想稳住他,二是查验一下他司徒奋进送他的两幅字画,还有那个鼻烟壶。 浦卫六的妻子叫黄燕,三十岁左右,是个教师,温婉秀气。 “他一早就走了,说要出差,去无锡查一个案子。”黄燕说。 柳明和叶宜倩对视一下,他预感情况不妙。 “几点走的?随身带东西了吗?”柳明问。 “带个行李箱,说要去三五天。天刚亮就走了。”黄燕说。 柳明说:“我们可以看下他的房间吗?” 黄燕有些迷惑,问道:“两位同志,我家先生出了什么事了?” 叶宜倩说:“我们也涉及一个案子,需要浦先生帮助。本来,他答应今天和我们见面了,没想到他不辞而别。” “好的,这边是他的书房……” 黄燕带着两人进了书房,查看一圈儿,没发现异常,又去了卧室。 “同志,我家先生真没事吗?他虽然在旧政府工作过,过去,总参加进步活动。南京解放前,还和学生们护厂、护校,他也是经过你们考察,才留用的。” 柳明说:“对不起,因为我们涉及的案件重大,不能跟你透露具体案情。浦先生是进步法官,我们急需他的帮助,但他忽然走了,我们也感到奇怪。” 叶宜倩问:“昨天他回家后,有没有什么反常行为?” 黄燕说:“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只是,早晨起来,他才告诉我要出差。” 柳明问:“你帮他弄的行李箱?” 黄燕说:“他自已收拾的。” 柳明意识到,浦卫六是真的跑了,这个情况必须马上向老周汇报。 半小时后,柳明和浦卫六先到法院,得知浦卫六并没有出差任务。 两人来到周政办公室汇报情况。 周政迅速安排抓捕浦卫六的行动。 八点半,专案组召开案情分析会,周政表情凝重。 “形势有些严峻。”周政阴沉着脸说,“浦卫六和宋健同时失踪,而这两个人又都牵扯到茶楼的案子。老李,你先说下你那边情况吧。” 李佳思说:“我去宋健家走访过了,眼下也没有找到关于他失踪有价值的线索。但我有个预感,宋健和浦卫六的失踪,可能都和案情人直接关系。尤其浦卫六,从大家反馈的线索来看,有夜猫嫌疑的黄亦秋再找一个颂扬遗失在案发现场的鼻烟壶。我个人猜测,浦卫六会不会是迟到者,手里也有一个鼻烟壶?” 柳明说:“如果黄亦秋是夜猫,浦卫六是迟到者,说明两个鼻烟壶凑到一起了,接头任务已完成!” 周政说:“你们俩都是预设前提,那就这个鼻烟壶是接头证物。这个判断能站得住脚吗?从茶楼行动获得的线索看,一张《中央日报》和一支派克笔是接头证物。没有线索显示,夜猫和迟到者接头需要鼻烟壶。” 周政必须淡化神秘的鼻烟壶。如果专案组认定鼻烟壶是接头证物,那么,黄亦秋的大戏就无法上演了。 假如真的确认黄亦秋是夜猫,专案组又不收网,至少在李佳思看来,中共显然是想诱捕迟到者。 叶宜倩说:“目前,我们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黄亦秋就是夜猫。” 李佳思补充道:“我们把鼻烟壶当成接头证物只是一种推理。当然,也不排除鼻烟壶真是黄亦秋家祖传的。” 柳明说:“如果鼻烟壶是接头证物,浦卫六又是迟到者,他舍弃了夜猫,拿到另一个鼻烟壶,这意味着什么?” 叶宜倩说:“说明两个问题,一是迟到者不信任夜猫了,二是两个鼻烟壶里还藏着秘密。即使没了夜猫,迟到者靠两个鼻烟壶,就可能启动他们的行动!” 李佳思说:“说来说去,黄亦秋的身份才是打开谜团的钥匙。” 叶宜倩听得也有些发懵,她说:“胖子为什么失踪?如果是内鬼,导致抓捕行动失败,那么,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因为迟到者浦卫六拿到两个鼻烟壶,完成任务了,所以胖子安全撤离了?” 周政说:“对宋健,不能轻易下结论。眼下,不管鼻烟壶是不是接头证物,浦卫六以帮着救司徒奋强的名义跟司徒家接触,他客观上已经涉案。追捕浦卫六的同时,黄亦秋也要加大监控力度。” 柳明说:“我还有一个请求?” 周政:“说!” 柳明说:“我想对黄包车夫俞家国进行审讯。” 周政问:“为什么?” 柳明说:“我怀疑他不是简单的刑事犯。他和黄亦秋的关系还没有理清。浦卫六和宋健又出事儿了,我要排查一下俞家国是否和这两个人也有关系。” 周政笑道:“大柳,你的确长着一副狗鼻子。这一点,我佩服你。但是,你没必要去审讯了。老李,你说下俞家国的情况吧!” 李佳思说:“大柳的怀疑的确没有错,我昨天和小宗提审了俞家国。他很狡猾,但最终在政策的感召下,还是坦白了,他的确是国民党特务……” 周政早已预料到,不仅柳明,包括疑似内鬼李佳思在内,他们都可能怀疑俞家国得真实身份。 周政暗中告诉俞家国按照脚本演一出小戏。俞家国在拘留所说有问题交代,周政派李佳思和宗南海赶到拘留所,俞家国很配合,戏演得逼真。 宗南海知情,李佳思被蒙在鼓里。 李佳思介绍说:“俞家国原名于海金。杭州人。抗战期间,他是二厅安插在上海的特务,上线被日本人杀害后,俞家国成了一枚死棋。抗战胜利后,他隐姓埋名,躲到南京,谋得一个黄包车夫差事谋生。” 柳明说:“原来如此。他怎么解释强奸少女一事?” 李佳思说:“他的想法让人哭笑不得。他说,自已不想离开南京,又不想被当特务抓到,想来想去,最安全的是监狱,所以,他对邻居的女孩儿下手了。” 柳明问:“他和黄亦秋不可能没关系” 李佳思说:“黄亦秋包过他的车。两人口供一致。” 柳明不依不饶,说道:“会不会认识浦卫六?会不会认识宋健?这些都需要求证。还有,黄亦秋说是因为预定黄包车认识的俞家国,这理由很牵强。” 周政说:“大柳,做侦查工作,敏感没有错,但敏感不能成为一种病态。办案过程要严谨,遵守程序,不能随意性太强。丁所长来电话了,你去看守所是不是去打探俞家国消息了?你可以怀疑他,但不能违背纪律私自去调查。” 柳明说:“我是去提审司徒奋强,顺便打听一下俞家国的情况。” 周政说:“司徒奋强的案子一直没最新进展。大柳,你应该说,你去拘留所主要是想提审俞家国,顺便拿司徒奋强做个幌子。你给我记住!以后任何传讯、提审都要汇报,走程序!” 柳明说:“我做的一切不是谋私利,都是为了案子。茶楼的案子,虽然案情复杂,但我们现在像老驴拉磨一样,以为走了很多路,其实是原地转圈儿,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推进。我不去看守所,怎么知道黄亦秋去看司徒奋强了!怎么知道黄亦秋再找一个鼻烟壶?万一这个鼻烟壶藏着巨大秘密,你还会责怪我吗?” 周政说:“你调查本身没错,我强调的是要养成汇报的习惯。冒然行动,逞个人英雄主义,小则打草惊蛇,大则破坏大局。” 李佳思说:“大柳,老周说的没有错,要严格按照程序办案。司徒高远身份特殊,想了解司徒奋强的情况,老周和我商量后,破例让黄亦秋去了看守所,这并不违规。你呢,为案情着急可以理解,但采取一切行动之前,一定要沟通汇报,这是组织纪律。” 柳明问:“你们想过没有,黄亦秋和司徒奋强见面,他们串供怎么办?” 李佳思说:“司徒奋强杀了钟清的事实改变不了,我们初步调查显示,他和潜特案没有关系,所以,他们有何供可串?再说,如果黄亦秋真是夜猫,我们的做法也是欲擒故纵嘛!” 柳明说:“真是夜猫,等我们抓到他时,也是一只死猫了!” 周政说:“大柳,当侦查员,要坐怀不乱,更不能满嘴牢骚。好了,这个话题放下,来,大家碰碰抓捕浦卫六和宋健行动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