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路人来人往，喧闹声一片。 　　 临街的摊铺前，李佳思坐在桌前小椅子上吃着鸭血粉丝汤。 　　 对面是博友书店，过往行人很多，李佳思边吃边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确认没有可疑人员后，他买单，向对面的博友书店走去。 　　 书店里有三五个顾客。李佳思进了书店，在书架上翻看着几本闲书，店老板徐伟浩凑过来。 　　 徐伟浩问：“老板，想看历史还是社科方面的书？” 　　 李佳思说：“毛泽东的《论联合政府》到货没？” 　　 徐伟浩问：”您要哪个版本的？” 　　 李佳思说：“民国36年东北书局出版的。” 　　 徐伟浩说：“好的，这个版本在库房，跟我来。” 　　 路过柜台，徐伟浩侄儿徐小侬忙着收银。徐伟浩冲他点点头，徐小侬会意，趿拉着瘸腿到门口观察动静。 　　 李佳思在危情面前有些坐不住了。 　　 他的确是资深国民党特务。早年，李佳思是反共专家程慕颐的弟子，参加军统汉中特训班，一直伪装自已，打进中共地下组织。 　　 李佳思代号老K。毛人凤启动“燕子行动”计划时，给李佳思的任务是策应夜猫和迟到者接头。 　　 可以说，李佳思是茶楼抓捕行动最大的“导演”，周政始料未及。 　　 茶楼抓捕行动前，接头信息被中共获悉，李佳思确认是夜猫变节，中共设圈套抓捕迟到者。李佳思因为无法与上线直接联系，他急中生智，在现场制造枪击事件，让迟到者脱身。 　　 案件侦破过程中，柳明得知颂扬手里有鼻烟壶，汇报后，李佳思知道了鼻烟壶是夜猫和迟到者接头的证物，而浦卫六的出现让他惊诧不已。 　　 李佳思有自已的逻辑。他认为，如果浦卫六真是迟到者，他不通过自已去执行任务，这意味着自已失去了保密局的信任。 　　 在形势混沌不清之际，他决定到博友书店这个联络站试探虚实。 　　 李佳思跟着书店老板徐伟浩绕过走廊，来到一个拐角。 　　 徐伟浩按动机关，墙壁上闪出一个门。俩人闪了进去。 　　 徐伟浩问：“老K同志，出事儿了？依组织纪律，我们是不能见面的。” 　　 李佳思说：“老徐，夜猫和迟到者接头的证物鼻烟壶，眼下落在一个叫浦卫六的法官手里。如果浦卫六是迟到者，说明两个问题，甄别夜猫已无实际意义。再有，迟到者单独行动，没有通过我们这个管道，我们俩都不安全了。” 　　 徐伟浩说：“不会吧？如果真不信任我们的话，我们是不是早就消失了？” 　　 李佳思说：“当然，也不排除鼻烟壶落在浦卫六手里是偶然，但我们需要求证。这样吧，你和大厨联系，眼下，黄亦秋身边有忽然冒出一个过去的恋人，叫黎萍。如有可能，请保密局查查这个女人。我们投石问路，先看看大厨怎么回复。” 　　 徐伟浩说：“好的，老K同志，那夜猫咋办？” 　　 李佳思说：“夜猫嫌疑人现在公开寻找在茶楼前丢失的鼻烟壶，说这东西是他家祖传的。眼下，共党并不了解夜猫和迟到者接头需要鼻烟壶这个证物，他公开寻找鼻烟壶，也不会引起共党的疑心。” 　　 徐伟浩问：“鼻烟壶丢了，夜猫应该是完成任务了，他为什么又大肆寻找呢？” 　　 李佳思说：“除非他知道浦卫六不是迟到者……” 　　 徐伟浩说：“这样吧，我让大厨通知和局本部联系一下，确认迟到者是否已开始行动。特殊时期，你也要注意安全。” 　　 李佳思说：“我在那边还算安全。前些日子，我让小开脱身了，去了上海。共党初步把他认定是内鬼的嫌疑人。” 　　 李佳思说的小开就是宋健。 　　 当年，宋健曾是进步青年，他报考中央大学保卫干事时，李佳思通过朋友，让他顺利通过了考试。宋健从此把李佳思当成值得尊重的长辈，对李佳思言听计从，后来，秘密加入了保密局。 　　 南京解放后，随着专案组的成立。李佳思意识到周政注定要追查内鬼。为了转移专案组的注意力。李佳思买张船票，约宋健在夫子庙见面。 　　 李佳思说：“小开，你虽然身在治安大队，但因为参与茶楼行动，你身份有暴露的危险，这是上海到台湾的船票，你抓紧走。” 　　 宋健问：“李叔，去台湾？我爸妈怎么办？” 　　 李佳思说：“除了我，没人知道你去台湾，没人知道你是保密局的人。你人不见了，会按失踪对待，他们不会为难你家属的。我也会照顾他们的。” 　　 宋健说：“不走不行吗？” 　　 李佳思说：“怎么？你难道还想去自首？那是死路一条。” 　　 宋健问：“李叔……你不是想杀了我吧？” 　　 李佳思说：“小开，我们在秘密战线工作，我们尊重每一个战友的生命。只有在危及党国利益的关键时刻，即使我不杀你，你也应该自杀成仁。现在，没到那份儿上！” 　　 宋健说：“谢谢李叔。这一走……” 　　 李佳思说：“这一走，是告别，不是永别。国军会回来的，你也会回来的。当年，日本鬼子不同样把南京占了嘛，我们最后还是回来了。现在，大半个中国还是我们的，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宋健问：“那……那我去广州躲躲不行吗？” 　　 李佳思说：“保密局很多来自大学的青年骨干，都秘密去了台湾，接受新的培训。你去台湾，也是我请示上级后作出的决定。” 　　 宋健说：“明白了，李叔！” 　　 李佳思和徐伟浩接头时，柳明和司徒奋进去了大石坝街。 　　 他们俩是来寻找妓女秋红。 　　 夫子庙南侧大石坝街一带，曾经灯红酒绿的大小妓院门可罗雀。 　　 几个妖艳的女人靠在门口吸烟，打量着三三两两的路人。 　　 柳明和司徒奋进边走边聊着天。 　　 “柳大哥，你别不相信我。我的朋友里，浦卫六唯一熟悉的就是秋红，也很喜欢她。可秋红不见得知道浦卫六去哪儿了……到了，就是那家。” 　　 司徒奋进带路，俩人推开挂着【春满楼】牌匾的院门。 　　 厅堂里，五十多岁的老鸨看到穿着制服的柳明，有点紧张，颤巍巍地迎上来。 　　 老鸨说：“哎呀，司徒公子，你终于来了……长官，你好！又有什么指示？现在我们没用营业，按照政府指令关门自查。检疫证我们都办了，楼里的丫头们跑得只剩下五六个了，也按政府规定去登记了，也做了身体检查，政府的任何一项规定我们都认真执行……长官，不会是提前查封妓院吧？” 　　 柳明板着脸问：“秋红呢？” 　　 老鸨说：“您来找秋红？秋红昨天被人接走了。” 　　 司徒奋进问：“被谁带走了？” 　　 老鸨说：“哎呀，我差点忘了，司徒公子，对了，秋红走前给你留一封信！” 　　 柳明命令道：“快，把信拿来！” 　　 老鸨走进柜台，从一个抽屉里取出信，不知递给谁。柳明一把夺过来。 　　 司徒奋进问：“领秋红走的人长什么样？” 　　 老鸨说：“秋红是被一个微胖，左腮有颗黑痣的男人领走的，四五十岁。” 　　 司徒奋进想到，是浦卫六。 　　 他凑到柳明身边，伸着脖子看信。 　　 秋红的信不长，字迹娟秀—— 　　 “奋进哥你好，浦大哥找我，说最近风声很紧，政府要把我们这些人关到学校集中改造学习，他到上海公干，要带我玩些日子，也顺便躲一躲。最近心烦意乱的，我跟浦大哥去散散心，等到了上海，我会给你写信的，你自已保重！秋红。” 　　 司徒奋进骂道：“私奔了？他们这是私奔啊！去上海？上海还没解放啊！” 　　 柳明拍拍奋进的肩，笑着说：“奋进，走吧！不虚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