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司徒家客堂里，全家人坐在沙发上聊天，气氛压抑。 　　 司徒高远说：“钟清家属不依不饶，这就难办了……” 　　 司徒奋进说：“爸，我还认识一个律师，要不聘他给奋强打官司吧！” 　　 司徒高远呵斥道：“你认识的闲人还少吗？浦卫六是你朋友吧？他不是著名的大律师吗？怎样了？全市警察都在抓他！” 　　 司徒奋进觉得委屈，说道：“爸，咱家是讲民主的。当时我求他办事，您不也认可了吗？还让送他字画，谁知道他跑了。” 　　 司徒高远说：“闭嘴！你以后老老实实给我守着夫子庙的古董店儿！小东北，你负责看着他，寸步不离！你要再给我弄出乱子来，我打折你的腿！” 　　 迟刚有点不知所措。点点头。 　　 司徒小雪说：“奋进，迟刚一直在部队，不懂做生意，你多带带他。” 　　 司徒高远提醒道：“你要把小东北带到沟里去，吃不了兜着走。” 　　 黄亦秋说：“叔，奋进不是小孩儿了，都经历这么多事儿了，您别太操心了。” 　　 司徒高远说：“他这副德行，活着，我就得操心。对了，亦秋，我下午跟你爸爸通个电话……你说说，那个鼻烟壶到底儿咋回事儿？” 　　 黄亦秋意识到自已的谎言要穿帮了。 　　 他赶紧说：“叔，鼻烟壶是我在西安时买的。那天专案组的柳明逼得紧，我一着急，嘴里蹦出祖传来了。我去看守所见奋强，是想了解一下当时现场的情况，毕竟我现在是嫌疑人，我得想办法洗清自已。看守所里，我顺便问了一句鼻烟壶的事儿……” 　　 司徒高远叹气道：“哎，我问你爸爸鼻烟壶的事儿了，他说你家没有这玩意儿。亦秋，你去看奋强的事儿，小雪跟我说了。我现在对你的希望，犯了错就乖乖向政府坦白交代，共产党是讲道理的，你别想蒙混过关。还有，鼻烟壶怎么会在小姨太手里？我也从来不知道她有鼻炎。” 　　 黄亦秋说：“叔，公安审问我，我有点信口开河了。有一天在院子里，小姨太看我拿着鼻烟壶，她欣赏半天，我看她挺喜欢的，就送给她了。” 　　 司徒奋进说：“爸，小姨太是国民党特务，黄大哥行踪诡秘，我们不能怪共党怀疑。黄大哥好像和小姨太真有点不正常，这的确得弄清楚。” 　　 司徒小雪厉声道：“奋进，你什么意思？” 　　 司徒奋进说：“姐，不是我怀疑，共党不也这样认为吗？” 　　 黄亦秋不紧不慢地说：“奋进担心没有错，专案组也这样认为的，所以要调查我。脚正不怕鞋歪。叔，我不怕调查，不调查怎么还我清白。” 　　 司徒奋进看一眼黄亦秋，说道：“我也奇怪，你要真是国民党特务，你是不是早就该跑了？我地乖乖，前面有小姨太，后面有黄大哥……爸，我是不是也可以怀疑您也是老特务了！我哥说不定也是，咱家不就是保密局了嘛，天呐，爸，你不会就是大名鼎鼎的毛人凤吧？” 　　 司徒高远又怒了，骂道：“混账！又一派胡言！你马上去夫子庙，小东北，跟着，寸步不离。把古董店的文物重新登记造册，晚上我要看清单！亦秋，还有你，晚上不要总往外跑了，共产党给你安排个工作，明天就要上班了，早些休息。要工作了，就得换个新面貌！” 　　 黄亦秋说：“叔，放心，我一会就去睡觉。” 　　 翌日，黄亦秋去报到，工作地点在离明故宫不远的一座小灰楼。 　　 小灰楼一共二层，黎萍也在这栋小楼里办公。 　　 黎萍的办公室有些凌乱。她收拾桌上的物品，几个男女搬东西，或擦拭桌面。 　　 黎萍瞄一眼窗外，吃惊。她看到黄亦秋和一个中年人进了院子。 　　 黎萍停下手里的活，急匆匆出了办公室。 　　 楼门口，黄亦秋看到走出楼门的黎萍，他愣住了。 　　 黎萍问道：“天时，你……你怎么来这儿了？” 　　 黄亦秋笑着说：“黎黎，你也在这儿？太巧了。我找到组织了。不对，应该是组织想起我了，给我安排一个貌似很重要的工作。老吴，是二楼吧？” 　　 黎萍说：“太好了，我们是邻居了，我们的文化办在一楼。” 　　 黄亦秋身边的中年男子吴志忠穿着军装，向黎萍敬礼。 　　 吴志忠说：“黎萍同志，您好！我是203办公室吴志忠，市民代表座谈会时，我听过你做的关于文物保护的报告。” 　　 黄亦秋说：“老吴是我的领导，203办公室主任。” 　　 黎萍笑着问：“老吴你好，203的意思是……” 　　 吴志忠说：“部门代号，方便记忆。工作很简单，收集境内外报刊上的政治、经济、文化信息，整理归类，供领导们参考。我们原来在夫子庙附近办公，这不，军管会为了工作方便，把文化口的部门都集中到小灰楼了。” 　　 黎萍说：“吴主任，远亲不如近邻，常走动！” 　　 吴志忠说：“好的，好的，你们先聊，我先上楼收拾一下。” 　　 吴志忠进了楼门。黄亦秋和黎萍坐在院墙西侧的长椅上。 　　 黎萍说：“我说过嘛，组织不会忘记你的，有工作了，不要再牢骚满腹了。刚才的话说得不对，什么叫貌似很重要的工作呢！” 　　 黄亦秋说：“剪剪报，整理归类，这样的工作扫大街的都能做。对了，除了这些，还有一项工作和专业沾点边儿，收听敌台……” 　　 黎萍问：“收听敌台？” 　　 黄亦秋说：“是的。上海的广播叫敌台，东京的也叫敌台，菲律宾的也叫敌台，知彼知已！” 　　 黎萍说：“这的确是你专业。天时，别不满足，毕竟你的组织关系还没解决。” 　　 黄亦秋说：“按资历，我应该到市公安局当个局长或副局长。” 　　 黎萍说：“知足常乐，先把现在工作做好，等组织关系解决了，再去当局长！” 　　 黄亦秋说：“至少能赚俩钱，要不天天在司徒叔叔家白吃白喝，过意不去。” 　　 黎萍像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徽章，递给黄亦秋。 　　 黎萍问：“天时，这东西你认识吗？” 　　 黄亦秋说：“你怎么有这个？” 　　 黎萍说：“忘了我做什么的？收集各种文物。” 　　 黄亦秋说：“这算不上文物，‘中央军校特训班交通队’嘛，南京沦陷前，温毓庆的密电检译所从南京往内地撤退，为了对外接洽车辆，关卡检查，向每个工作人员发放了这枚徽章。” 　　 黎萍说：“你什么都知道？” 　　 黄亦秋说：“我在密电所呆过。” 　　 黎萍说：“哦，对，你说过。我想起你搞过破译日本密码，就想笑，那是多严谨的工作。你看看现在，浪荡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搞过密码破译工作的。” 　　 黄亦秋说：“好汉不提当年勇了。” 　　 黎萍说：“我听说，对日密码破译工作，都是军统把持的。” 　　 黄亦秋说：“这是误传。最初温毓庆和毛庆祥那里，军统一点插不进去。” 　　 黎萍说：“天时，你别误会这个话题，我是想说……” 　　 黄亦秋说：“黎黎，尽管说。” 　　 黎萍说：“我是想说，组织上怀疑你，可能就是因为你搞过这样的工作，以为你是军统特务，或者说为日本人做事儿，我只是担心而已……” 　　 黄亦秋说：“我们都是爱国的，否则，咱俩还炸日本人军需库干嘛！” 　　 黎萍说：“我只是担心你得经历被组织误解……对了，老周也找过我了，针对你，我们交流了许多。” 　　 黄亦秋说：“你应该说我很多好话吧？真是难为组织了。” 　　 黎萍说：“我只能实事求是，这是对组织负责，对你负责，也对我自已负责。天时，你第一天来报到，中午请你午餐？老地方！” 　　 黄亦秋说：“好啊！现在就有点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