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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水晶宫

南大洋的岛屿 卉夫 5242 2024-11-03 06:31
   熔岩管的起始部分如同一口竖井,从上方观察,它的垂直下降距离约莫45英尺,在火山竖管中并不算夸张,但要是有人不加防护地跌到底部,他铁定会摔个粉骨碎身。在管道口旁,还有一根深深打入地下、已经红锈斑斑的大铁桩,那是托雷特先生当初为了便于下降专门的设计。   在简单讨论之后,探险队员们制定出了一条明确的下降计划:大家先在洞口拉住绳子,由托雷特先生打头阵——在先前几次下井时,他已经设法在竖井壁上打了螺栓,现在他便可以悬吊着一边降落、一边把缆绳固定在螺栓上,为大家制作简易的单索绳梯。随后,剩下的人仍用绳索彼此连在一起,借助这条绳梯和套挂在洞口铁桩上的绳索下降;擅长野外探险的斯科特在最下方,负责寻找合适的落脚点,随后是约克沃姆先生和诺埃德先生,体格最好、力量最大的哈维局长和莫热图船长则在队伍上方,他们能够控制住绳子,为同伴提供最可靠的安全防护。   入洞工作有条不紊地开展起来,托雷特先生首先像悬崖勘探员一样,在大家的辅助下慢慢没入了洞中,随即,空旷的洞穴里便传来了金属碰撞的声音——那是他在用随身的工具确认铁桩的位置,每完成一次固定,他便会大声给出信号,大家也就小心地送出一段绳子。布置工作非常顺利,在他站在洞底大喊了几声后,地表人们的也开始行动了。   在这个过程中,诺埃德先生一直沉默不语,他只是配合着伙伴们重新排序、系好了腰上的绳子。在他的身边,水手长斯科特对这样的旅程早已见怪不怪;约克沃姆先生反复确认着绳结是否牢靠,但满脸都写着兴奋;莫热图船长和哈维局长都略有些紧张,但是——他们身下还有三个人呢!想到这里,银行家只觉得口舌发干,一阵头晕恶心,那是人处于恐惧和紧张时正常的生理性反应;他挪步到喷烟管旁,向那昏暗的底部望去,只觉得这种反应又加强了。   “别望了,赶紧下来!”   托雷特先生看见上方的人影,大声呼喊,声音在管道洞穴里震荡不绝。   “天呐……我可能有些恐高了,我只觉得头晕。”   “我能理解,但您应该只是太紧张了,我的朋友,”约克沃姆先生笑着安慰他,“您不可能恐高晕眩的,因为乔明斯医生的‘苏格拉底之酒’对各类神经性眩晕的症状都有疗效,您当初已经服过这味药了。”   事实证明,这段旅程也远没有他所想的那样艰难。地表上的队员们各自背好行囊,开始依次下降,虽然在刚开始时,大家节奏并不十分统一,诺埃德先生常常踩到约克沃姆先生的头顶,莫热图船长也会被哈维局长如拔河一般在下面拽动,但在熟悉了彼此的动作之后,队伍就变得高效有序了;当诺埃德先生还在紧张地幻想,自己才刚刚开始漫长的苦难,将会在这绝壁上漫长受困、一不留神就跌入深渊的时候,他的两条腿便都无法再向下伸探了——他们已经到达了底部。   站在地下墓穴一般的竖井底部,银行家抬起头向上看。同在火山口内部相比,天空的面积再次大大缩小,现在他一只手就能遮住整个椭圆型的井口,把所有光芒收在掌心之间;太阳的威力也正在逐渐消退,只在幽暗的井底撒下稀薄的弱光,天幕的颜色从蔚蓝变成了深蓝,如果不是因为他视力不佳、眼镜也在当初落水时丢失,他就会看到,南部天球上的几颗星星已经在当中闪烁起来。   至于另外一侧,在他的身后,一个宽阔扁圆、漆黑一团的洞穴正敞开大口,等待着他们的进入。   但是现在,让困倦疲乏的人们立刻遁入黑暗显然不是明智之举,大家简单喝了点水,随后便把布料和包袱铺开,在这个仍能照见天空的洞口躺下,先后进入梦乡了。   超过二十小时的跋涉让所有人都筋疲力尽,大家从这个傍晚睡下,直到第二天早晨,那一小片天空已经大亮、在洞内撒下缕缕光线之后,队员们才先后醒来。   “这里昏天黑地的,简直分不清早晚!”莫热图船长抱怨道。   “你可该知足了,起码现在,我们还能看见一小片天空,在接下来的路程里,地下世界黑的才彻底呢!”托雷特先生说着,在他的背包里翻找了起来,“不过,这个问题我可以解决——‘神说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   工程师从包里掏出了一盏伦考夫灯,这显然也是他修复过的海难产物;灯接上了电池,耀眼的白光一下焕发出来,把整个洞中映照得亮如白昼,叫队员们一时都睁不开眼,好一会儿才逐渐适应了它的强度。   在灯光的照射之下,大家也才看清了他们所处的世界。这处火山熔岩管道的长宽比例较大,拥有扁平的截面,看上去就像是一根巨型法国长棍面包的范模。它的整个内壁都被厚厚的黑色火山岩包裹着,但在电灯的照耀下,粗糙的黑色壁面上却又有点点闪光,在整个洞穴内部交相辉映,那是数量相当丰富的石英结晶正镶嵌在多孔的冷凝熔岩中;在隧道的地上,细碎的石渣堆积成一寸厚的垫面,呈现出并不十分光洁的灰白色,这是灰尘常年沉淀的结果。   大家收拾好了行装,在工程师的带领下,开始向洞穴深处前进。   熔岩管道的形状是由两股力量共同塑造的,在内部,岩浆的涌流就像一条火焰构成的蚯蚓,在岩石壳中一路向地表钻探,而在外侧,地层又像是蠕动着的胃壁,不断让这条管道挤压变形;因此,熔岩隧道的形状往往粗细不一、崎岖不平,在短短的数公里内就会呈现出天壤之别。探险队员们在平缓宽阔的地洞里前进了几十分钟后,火山便收敛起了好客的态度,用一处障碍重重、地势骤降的大滑坡为人们设了阻。   于是,队员们只好用绳子在坡顶的火山岩石上绕了活套,像当初进入火山口一样,一个连成一个,慢慢向下滑动。坡面上突出的障碍物在这个时候起了作用,他们充当了台阶,让大家不至于无处落脚。   “看来火山之旅还是比我想的要困难,我原来以为,只需要在地下隧道里大踏步前进就好了。”莫热图船长吃力地紧握着绳子,回想起自己曾经在乌拉尔山崖沿线行军时,远远落后于队伍的窘境。   “但从另一个方面来看,这是一个好征兆。”水手长斯科特提出,“如果我们一直在平坦的路面上前进,这就意味着我们并没有深入地下多少,像这样的陡坡才能帮我们快速接近海平面以下,早些到达金矿。”   托雷特先生立刻肯定了这一见解,同时向大家卖出了关子:   “而且,你们就等着瞧吧,等下到这条坡底,你们绝不会后悔的。”   困难重重的下降持续了一个多小时,银行家甚至感觉自己握着绳索的双手都要脱力了;幸好在大家力竭之前,坚实而平坦——相对平坦——的地面重新回到了他们脚下。   这个落脚点的空间并不是很大,队员们先后从坡上下来,挤在一团;在灯光的照射下,四周的火山石壁无比清晰,似乎对他们形成了包围。   “死胡同!”诺埃德先生惊叫起来,一瞬间,幽闭的压迫感让他紧张万分,似乎四面八方的岩层都要坍塌下来,把他深埋在地球内部似的。   “别着急,瞧你,提心吊胆的。”工程师伸手在石壁上摸索着,向一旁的一根冷凝熔岩柱挪过身去;这根熔岩柱就像是火山内部的一根黑色肌肉,在平缓的岩面上鼓起突出,进一步压缩了空间,他只能一点点向那里移步,侧着身子向那根满是凝固波纹的“柯林斯柱”接近。   紧接着,他的身影忽然就消失在了熔岩柱后,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瞬间吞没了,与此同时,还传来了什么东西向下摔落的声音。   队员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约克沃姆先生向身旁的水手长低声念叨:   “他不会是掉进什么地方了吧?”   这个猜想是完全有可能的。液态的岩浆流动姿态多样自由,所塑造出来的岩浆管自然也变化多端,完全有可能会在狭窄的孔缝之后潜藏着一片断崖式的深渊。亦或者让一个巨大的垂直裂缝代替一条圆润的水平隧洞。倘若当真如此,那么工程师从地底世界这长满尖利岩石的深井中坠落,一定是凶多吉少了。   但是,有一个现象却说明着他的平安——伦考夫灯的电光依然在熔岩柱后的阴影里散射着,而且似乎还比之前更为明亮了。这就表明,他起码还和大家留在相近的平面上。   随后,一个更加让人放心的确凿证据出现了,托雷特先生在熔岩柱背后大声喊道:   “不是,你们在磨蹭什么?为什么没跟上!赶紧的!”   队员们放下心来,赶紧在拥挤的石头井底站成一排,依次挤了过去。而当他们从那立柱支撑的狭窄门洞后脱身、又跳下了一段3英尺的小台阶后,眼前的景象着实令他们大为惊奇。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石厅,地势缓和,空间开阔,面积可以和诺埃德银行宽阔的大厅相媲美,最顶部的岩层距离地面有10英尺多高,甚至连当中的空气也不像先前那样燥热浑浊,而是清新舒畅,包含着某种类似泥土的芳香。但最令队员们惊讶的是,构成这座石厅的并不是一路走来那些黝黑多孔的火山岩,而是晶体——到处都是晶体。   倘若有人曾在1850年前往伦敦海德公园参观过万国工业博览会,亦或者在这之后去到过西得汉姆,那么他一定不会忘记“玻璃大师”约瑟夫·帕克斯顿的杰作——水晶宫;而如果有人曾经得到过沙皇的许可,在布哈拉汗国的荒野中游历,那么他一定会对帖木儿金碧辉煌的帝王陵墓印象深刻。但是在这里,在这座面积不大、完全由大自然一手造就的晶体杰作面前,人类所有的建筑学创造统统都黯然失色了。   满厅的晶体以透明的亮白色为主,包含杂质的结晶夹杂着一些比较小而透明细碎晶体,而在某些特别的角落,受特殊位置地层压力的影响,也有一些红色、橄榄绿色、赭色的晶簇形成;他们大多呈现出棱角分明的短柱状或者不规则的立方体状,但也有圆润光滑的石英球镶嵌其中,似乎是古代法师遗留在这里的法器。当托雷特先生的伦考夫灯照进这片瑰丽的空间时,四面八方的结晶利用自己的折光度和天然切面,把光线在整个空间里传递倍增,映射出耀眼而瑰丽的色彩,使得这个地下世界亮如白昼——这也就是先前人们发现灯光变强的原因,因为整个石厅都在充当它的折射镜和透镜。   队员们在洞中慢步环顾,目瞪口呆,观赏着这一罕见的美景。托雷特先生则又拿出了那副得意的神态,双手叉在腰间说道:   “看吧,我说过,等下到坡底,你们绝不会后悔的。”   “确实如此,这里真是神奇的很!”约克沃姆先生兴奋地说,显然,在工程师的带领下,他在岛屿上的自然发现,不论是数量还是价值,都已经远超之前的考察活动了。   “这里都会是些什么结晶?”一旁的哈维局长问。   “矿物学我不大擅长,不过一般来说,火山内部会很容易形成石英,我们现在所身处的应该就是一座‘水晶宫’。”   “石英的颜色也很多样啊。”港务局长指向那些色彩丰富的矿物团,在他的印象中,石英一般都是透明无色的平凡矿物。   “确实如此,只不过一般来说透明的石英最为常见;但是,也不是说这里全部都是石英,还可能有诸如……”   “钻石!”   诺埃德先生突然大喊。他原本就附身在那些色彩鲜艳的矿物旁边观察,现在,他挺直了身子,满脸通红,双手因为激动而颤抖着。   大家一下都聚集到他身边,好奇地端详起他面前的矿物来。   “不会错的,朋友们,绝不会弄错!如果有人要我分清楚生石灰和面粉,我可能做不到,但是要让一名银行家鉴定钻石,那就像让鱼游泳一样容易!”   “我完全相信您有这个才能,这方面我是见识过不少的,”哈维局长边点头边说,“不过,您能否同我们介绍一下,您是怎么确认它是钻石,而不是石英或者其他透明晶体的呢?”   “这太容易了!您瞧见旁边这些五颜六色的矿物了吗?他们在这座‘水晶宫’里断断续续连成了一条线,显然是一条不发达的矿脉,这些东西并不是彩色的石英,而是橄榄石、金云母、碳酸盐和辉石之类,这些都是钻石的典型伴生矿;而在他们之间,那些细小的、透明的晶体,不论是折光度还是表面的纹理、内部的纯净程度,都和石英完全不同,而是和钻石的标准高度一致!”   火山里出现钻石,这是难得一遇,却又最正常不过的现象,这种珍贵的宝石本身就是由碳在高温高压、缺乏氧气的环境下结晶形成的,火山恰恰就是孕育它的温床;不过美中不足的是,在“水晶宫”里,诺埃德先生所发现的钻石个头较小,形体破碎,价值不高,大家只简单从石壁上采集了几块较为可观的矿体作为这一奇遇的纪念。   但是毫无疑问,对银行家来说,偶遇钻石绝对是一个幸运的征兆,毕竟在钻石之后,黄金还会远吗?当探险队依依不舍地告别了“水晶宫”,再次踏上下潜之路时,诺埃德先生的干劲简直翻了十倍不止,好几次都大步流星走到了队伍前头,被伙伴们匆匆拉了回来,最后,大家不得不重新在队员之间绑好绳索,以免他心高彩烈地独自走进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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