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郃把手里的求援信往案几一丢,又拿起另一封信,摇头道:“这是天水城第四次来求援,大将军距我们只有六日的路程,也让尽快拿下街亭,为中军开道。诸位将军,可有什么良策?”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保持了沉默。 这几日,他们已经接连攻打了山上和街亭城的营寨,可事实证明,他们这些骑兵,确实不擅长攻城拔寨。 而且,这两日,汉军那两处营寨没日没夜地加固,他们已经没有攻下的信心。 大帐内,沉默震耳欲聋。 张郃变得愈加焦躁:“往日里,一个个觉得天下无敌,怎么现在一个个哑巴了?” 这时,一将站出来一步道:“前将军,我们攻不下街亭,只因都是骑兵,不擅长攻城。 这街亭和山上之兵,不过一万之数,我们留下两万兵马,把他们团团围住,等大将军的步卒到了,他们自然死路一条。 而前将军可带三万兵马,先一步去解救天水城,如何?” 张郃一看,是司马昭的部下。 若是平时,这将敢出这样的馊主意,张郃一定一刀了结了他。 果然,那将刚一说完,旁边郭淮的部将冷哼一声:“越城池而攻,怕不是嫌死得太慢。 若是蜀贼断我粮道,你又将如何?” “我等都是骑兵,带足十日的粮草,只要进了天水城,蜀贼断了粮道又如何?” 这将还不服气。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得不可开交。 张郃听得心烦,挥手让两人停下。 这时,司马昭走出来一步:“前将军,越城池而攻,确实风险太高。 不过,末将觉得,派少许兵力越过街亭城到后面骚扰,倒可以一试。 正好,也可以探探蜀军的虚实。” 张郃想了想,点了点头:“就依你,切记不可恋战。” 说完,张郃又回头看向郭淮:“郭将军,你负责督造攻城器械,两日后,若还没有其他办法,则全力攻街亭城。” 张郃站起来,大手一挥:“各位将军,这小小的街亭城,就是硬拆,也要把它拆掉。” “喏!” 众将领命而去。 张郃也没有闲着,带着亲兵,不断在战场巡视观察,想要找到蜀军的破绽。 到了中午时分,一将打马跑来,在亲兵身边嘀咕几声,然后在一边等候。 “又有何事?” 张郃烦躁道。 亲兵小心翼翼抱拳回道:“回禀将军,无甚大事,该用午膳了。” 打仗的时候,士卒是要一日吃三顿的。 “不吃。”张郃不耐烦地挥挥手,“吃吃吃,就知道吃。” 周围兵士都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缓了缓,张郃也知道大战中,必须让将士们吃饱才行,于是挥了挥手:“你们都回去吃吧,留几个人在本将这里就行。” 可张郃明显在气头上,哪个士卒敢动,都留在张郃身边饿着。 张郃一看,也是无奈,拨转马头道:“走,回营。” 刚走了几步,张郃突然停住:“不会。” 亲兵立刻问道:“将军,有何不对?” “你们刚才看到蜀军的炊烟了吗?” 听到张郃的问话,亲兵们互相看了一眼,都摇摇头。 张郃一下子来了精神:“先不着急回去,且在这再观察观察。” 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一直到了下午的申时,那山上的蜀军营寨,才飘起少许炊烟。 张郃仔细一看,看起来只够两千多人的饭。 不一会儿,派去街亭城的探马疾驰而回:“前将军,果然如您所料,那街亭城,也是申时才埋锅造饭,观其炊烟,够三千人食用。” 张郃一听,哈哈大笑:“蜀贼粮草不多也,速招郭淮、司马昭两位将军到大帐议事。” 等张郃返回大营,郭淮已早早等候,听张郃一讲,大喜过望。 “将军,蜀贼来得匆忙,所带粮草不多,也是应该。 想必,他们已经在未雨绸缪,所以才减少了用饭的次数。” 张郃点点头:“本将也是这么认为的。” 两人又一边商量应对之策,一边等司马昭过来。 可左等右等还不到,张郃正要发火,便听到一声急促的马蹄声。 “报!” 探马急切冲进大帐。 “将军! 司马将军越过街亭城,在城后二十里,碰上了蜀贼的运粮队。 司马将军欲烧之。 奈何蜀贼死战不对,且其有盾车,一时拿不下。 司马将军求将军快快支援。” 张郃猛地站起来:“当真?蜀贼有兵多少?粮草多少?” “蜀贼兵马不下三千,运粮不下五百车。” 张郃一拍手掌:“善!大善!传令,整顿兵马,本将这就带兵去援司马将军。” 这时,郭淮赶紧一步走出,把张郃拦住,抱拳道:“将军,不可冲动。” 张郃以为郭淮嫉妒司马昭,神色不善:“郭将军,往日里,你与司马将军争功,本将不便多说什么,可眼下这般情景,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郭淮摇头道:“非也,末将岂是不知轻重之人? 将军,既然司马将军派出的传令兵到了,蜀贼必定也在求援。 且蜀贼比我军更近,若等将军整顿全营兵马,只怕蜀贼早就杀到,司马将军根本抵挡不住。” “过将军的意思是?” “末将带五千轻骑,先行过去支援司马将军,并且把蜀贼的援兵牢牢缠住。 蜀贼急于救粮,必定会派重兵来抢。 到那时,将军再带所有兵马杀出,把蜀贼团团围住,可一战而胜。” 张郃一听,频频点头。 不一会儿,郭淮便领兵疾驰而去。 张郃这边,一边集合兵马,一边让探马紧紧盯住山上和街亭的蜀军动向。 不一会儿,探马回报:“前将军,街亭城方才已经派出一千兵马去救蜀贼。 郭将军所部,与他们正好相遇,路上一番大战。 这一部蜀贼不是郭将军的对手,往山上撤去。” “好,再探。” “喏!” 张郃看着正在集合的兵马,心中十分焦急,不断催促。 不一会儿,又一探马冲来:“禀将军,山上蜀贼已去救援,看样子,有五六千之数,是尽起营中之兵。” “你可看清,有五六千之众?” “末将亲眼所见。” 张郃有些怀疑马谡的做法。 一旁的偏将看出了张郃的犹豫,抱拳道: “将军,郭将军刚才击溃的那部蜀贼,跑了到山上,应该把郭将军的兵力情况,告知了山上的马谡。 马谡若不尽起兵马,根本不是郭将军和司马将军的对手。 末将以为,其中应该无诈。” 张郃又问:“那街亭城中的兵马是否有去救援?” 探马摇摇头:“再没见一兵一卒出城。” 张郃这才放下心来,哈哈大笑:“马谡小儿,这时候还想着守住街亭城,岂不知,贪心不足蛇吞象。 今日,便是他的死期。” 这下子,张郃变得不再焦急,也不再催促兵马。 等集合完毕,张郃留下一万兵马守营寨,亲自带着三万骑兵,向街亭城后方冲去。 在绕过街亭城的时候,张郃看到守将陈到站在城墙上,忍不住出言相讥: “哈哈哈,区区几个蜀贼,也妄想挡住本将军的去路。 等本将斩了马谡,再来取你的狗命。” 陈到看着张郃,怒不可遏喊道:“贼子张郃,休要猖狂,有本事与本将大战三百回合!” “哈哈哈!”张郃笑得十分潇洒,“放心,本将会来取你性命的,不过今日,本将懒得理你。” 说案,张郃一夹马腹,率兵疾驰而去。 陈到看着张郃的背影,心中冷笑不止。 张郃为了包围住马谡的军队,还特意出发得晚了一些。 等他赶到,只见马谡正率领着疲惫不堪的蜀军,不顾一切地冲锋,他们的目标显而易见——与后方运送粮草的汉军汇合,以求一线生机。 而郭淮与司马昭的部队,则如同两道铁闸,死死地卡住了马谡的去路。 双方厮杀正酣,刀光剑影中,血花飞溅,战鼓声、喊杀声交织在一起,响彻云霄。 “哼,马谡小儿,今日便是你的末路!”张郃心中暗道,随即策马而出,高举长枪,大喊一声:“魏军将士,随我冲锋,活捉马谡!” 这一声喊,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战场之上,魏军将士闻令而动,士气大振,如潮水般向蜀军涌去。 马谡见状,脸色骤变。 “兄弟们,随我冲杀出去!” 马谡高呼一声,手中的长枪挥舞,带起一片寒光,直逼郭淮而去。 然而,面对魏军的双重夹击,蜀军的攻势显得如此无力。 此刻,张郃的骑兵队如猛虎下山,马蹄声震耳欲聋,以雷霆万钧之势向汉军而来。 那马谡的汉军,看到魏军援兵到了,再也顾不上粮草,就往远处逃去。 而那些原本拼死守粮草的汉军,也烧了粮草,开始往后面撤退。 “杀!” 张郃的声音再次响起,简短而有力。 他大手一挥,命将士们追杀过去,骑兵对步卒,哪有让对方逃脱的道理? 随着他一声令下,魏军骑兵迅速分作数营,犹如黑色洪流,在各部司马的率领下,势不可挡地向溃败的汉军追去。 汉军方面,情况则显得异常狼狈。 士兵们衣衫不整,盔甲散落一地,有的甚至赤手空拳,只顾着拼命逃窜,以求生路。 他们的眼中满是恐惧与绝望,仿佛每一声马蹄的轰鸣都是死神的召唤。 然而,就在这绝望之际,汉军中突然有人高声呼喊,一支小队迅速集结,他们推着沉重的盾车,迅速排列成一道坚固的防线,企图阻挡魏军的铁蹄。 “快,列阵!诸葛连弩准备!” 随着命令的下达,那些看似笨重的盾车突然活了过来,它们内部隐藏的机关被触发,密密麻麻的箭矢如同暴雨般倾泻而出,射向冲锋在前的魏军骑兵。 一时间,空气中充满了箭矢划破空气的尖锐声响, 冲在前面的魏军骑兵躲闪不及,如同被割倒的麦穗,一片片落马倒下,凄惨至极。 余部的魏军骑兵再不敢上前,攻势一下子停了下来。 张郃一看,瞠目欲裂。 他没想到汉军临死还要反咬一口,那些魏军将士在地上哀嚎的声音,刺激着他的神经。 张郃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他紧握长枪,怒喝道:“随我冲锋,破此妖阵!” 言罢,他身先士卒,策马向汉军的盾车阵冲去。 魏军骑兵被主将的勇武所感染,纷纷振作精神,重新组织起攻势。 那留下阻敌的一队汉军似乎箭矢用尽,抬起车上的诸葛连弩,点燃了盾车。 熊熊烈火瞬间吞噬了那些笨重的盾车,看样子,用了不少油脂。 汉军士兵则趁着火势和浓烟的掩护,迅速向路旁的山上逃去,动作敏捷,仿佛训练有素。 张郃眼睁睁地看着汉军消失在半山腰的密林之中,心中充满了愤恨与不甘。 此时,马谡所率的汉军主力已逃至一里之外。 张郃看着,眼里尽是愤恨。 立刻领兵去追。 追了差不多四里地,眼看就要追上之时,汉军又分出了一队,如法炮制,不仅给了魏军造成了很大的伤亡,还把他们的追击速度延缓。 等张郃好不容易领兵杀过来,那队汉军又烧了盾车,往山上逃去。 张郃怒不可遏,带兵继续追杀。 这样一连四次过后,郭淮看出不对,来劝张郃:“将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不如回去拿了街亭再做打算?” 司马昭却不同意:“汉军有多少盾车?而且后面的路越来越宽,我们再追一阵,等他们的盾车都没了,自然手到擒来。” 张郃此时杀红了眼,点点头,继续追去。 汉军又一次派盾车阻止后,张郃也觉得没必要再追了,抬手让将士们停下。 就在这时,马谡骑着马,缓缓走出阵来,很嚣张地喊道:“哈哈哈,我以为魏贼的前将军有多了不起,没想到骑着马,连我们两条腿的都追不上。” 汉军齐声大喊,把马谡的话传过来。 张郃一听,火冒三丈,郭淮连忙劝慰。 就在这时,那边的汉军喊声换了话语; “张郃张郃善爬山,一遇桓侯心胆寒, 昔日威风今何在,留他独自叹高山!” “张郃张郃善爬山,一遇桓侯心胆寒; 昔日威风今何在,留他独自叹高山!” “......” 桓侯是谁,自然是张飞张翼德,当年宕渠郡一战,把张郃打得爬山而逃,是张郃生平之耻。 汉军的话,勾起了张郃不好的回忆,更刺激着他的神经。 张郃再也控制不住,带领兵马,冲杀了过去。 郭淮看出不对,骑马紧紧跟在张郃身边,不断苦劝。 可张郃哪里肯听? 而那司马昭,追着追着,已经远远落在后面。 马谡见张郃追来,自然如之前一样,抱头鼠窜。 张郃策马狂奔,马蹄声如雷,尘土飞扬,他紧紧锁定着前方不远处马谡的身影。 随着距离的缩短,张郃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抹狰狞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将马谡斩于马下。 然而,马谡却出人意料地停下了脚步,转身面向张郃,嘴角勾起一抹灿烂的笑容。 马谡身边,不知何时已聚集了数名将领,个个英姿飒爽,气势逼人。 其中一人,轻摇羽扇,骑在一匹神骏的黑马上。 不是姜阳是谁? “张将军,我们又见面了。” 姜阳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张郃的耳中,带着几分戏谑。 张郃心中一惊,猛地勒紧缰绳,战马发出一声嘶鸣,硬生生地停在了原地。 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滑落,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 而其他的魏军士卒,一个个也跟着勒马,脸上都是惊骇之色。 傻子也知道,他们中计了。 果然,在他们身后,已经响起了喊杀声。 “将军,咱们被围住了,快往回逃吧!”身后的郭淮面色苦涩,急声提醒道。 “啊?好,快逃。” 张郃回过神来,拨转马头,连回应姜阳的意思都没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逃! 然而,四周的山林仿佛瞬间活了过来,无数羌人骑兵呐喊着冲出,箭矢如同密雨般倾泻而下。 “啊!” 张郃突然发出一声惨叫,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晃,几乎从马背上跌落。 他咬紧牙关,强忍剧痛,用尽全身力气才稳住身形。 他的膝盖上,正插着一支羽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