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一早起来就听到它在叫了。” 谭小苦心想,老鸹自从上次叫过,这么久一直安静,现在又开始叫,会不会是祸事到了呢? 由于谭小苦起床太晚,早餐和中午饭只能一起吃了,很快刘得银把饭菜上了桌。 吃过午饭,老鸹叫还没有停下,安静大半天的老黄开始叫了,而且越叫越凶。谭小苦把窗页打开一条缝,他看到一老一少两个人正向小院走来。 刘得银说:“小苦,那个人不就是杨长寿么?” “是他,看来这一次与上次不一样。” 两个人到了禾堂因为狗在叫,不敢再往前走了,这时杨长寿开始喊话了:“谭老板,把你的狗管好,别咬了人!” 谭小苦:“狗不咬人的——老黄,不要乱叫。” 狗果然不叫了。杨长寿和年轻人径直走进堂屋,也不等主人相邀一屁股坐在条凳上:“谭老板,你家的狗不认人啊,上次来过,今天又当我是陌生人。” “它是畜牲,不通人性。” “它不通人性,它的主人呢?” 准备倒茶的刘得银见两位是来找麻烦的,又把茶壶盖上。 “谭老板,上次他几句话把我打发走,今天是不是也想随随便便把我打发了?” “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们拿得出证据——” “到了这一个份上,你还想赖!连陈济棠都承认了,你是东南银行广州门店的经理。你这个位置正是用我们杨府正衡公墓中的宝贝换得的!” “老人家你这话让晚辈一头雾水,什么东南银行,什么经理,我听都没听说。” “你当然不会承认,事实摆在这里,你赖得掉吗?这是陈司令给湖南省政府的电报,说你是守法生意人,在湖南开展业务遇到麻烦,要求湖南警方给予保护。”杨长寿说着扬了扬手里的电报。 “老人家,我真的不知情,你的电报可否借我一阅?” “你想得美!”杨长寿赶紧藏好电报,“你不是说要上衙门么?好,到了公堂我们自然会呈上所有的证据。” 这时,同来的年轻人说:“寿叔,少跟他废话!” “对,今天我是来讨说法的!来人呀——” 杨长寿话音一落,二十几条汉子如蜂一般从竹林里出来直奔小院,他们身着统一的白马甲。马甲的正面有四个大字“弘农杨氏”,背面则是一个大大的“杨”字。 在杨氏族人的背后还来了一位外国人。这个外国人手里端着相机不停拍照。 杨长寿一行离开之后,舒祥林想起一件事:“国矮,那个外国人叫比——比什么?” 罗国矮:“叫比尔。” “对,那个比尔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过来几天了,我怕被杨长寿看到惹出不必要的猜想,安排他在土桥街那边的客栈住宿。” 舒祥林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这样的事是要有照相师留下证据,万一陈济棠出面,有照片为证,他也无话可说。” “凡是有备无患,还要提防谭小苦不肯就范,可以威胁他把照片发到报纸上去!” “其实到了这一步,量他也不敢,他老婆和没出生的孩子都在我们手里,这才是我们手里的王牌。” “是的。如果不出意外,‘牵牛计划’应该会大功告成。” “我认为已经成功了!”舒祥林把握十足道。 “有一事我想问下,蒋钰莹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舒祥林:“早安排好了,我派了四个人去蒋家坊负责这个事,量她插翅也难飞!” “一个孕妇,给她飞也飞不了多远。只是还有一事同样也很重要——” “什么事?” “我们的人不能惊动蒋钰莹,万一受到惊吓意外流产,那时候谭小苦就会鱼死网破不听我们的。” “我知道,已经在信上嘱咐他们了。邓家冲总共两条路,我的人只看住路囗,连村子都必要进去。” “对,不进村子最好。” “国矮,杨长寿他们应该到了吧,我们是不是可以动身了?” “应该是到了。” 舒祥林起身:“杨长寿的戏差不多了,该我们出场了。” 谭小苦与杨长寿经过一番交谈,发现农村没见过世面的老人除了认死理,没有其他强处。这种人到了衙门很好对付,但面对面谈话很伤脑,因会仗着年纪的优势跟你胡搅蛮缠,这是一件很令人头痛的事。 就在双方说话进入僵局之际,罗国矮、舒祥林出现了。 杨长寿毕竟上了年纪,早已疲惫不堪,援军的到来让他异常兴奋,他介绍说:“这位是张老板,我儿子的生意伙计;这位是扶冲杨家的代表,我的叔叔杨祚矮。今天这个事,他二人可以作主。” 谭小苦装作不认识两位,起身行拱手礼。 罗国矮不理会谭小苦,只对杨长寿说:“贤侄,这个谭老板虽然不认识他,但愚叔在很多场所听多人提起,说此人是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好对付。” 杨长寿像是找到了知已,向罗国矮伸出大拇指:“贤叔,你这说太正确实了,算是说出了我的心里话!难怪这么难缠绵悱恻,原来是早已名声在外!” 罗国矮:“我知道贤侄辛苦,所以提前过来,你们先回客栈休息,正衡公墓这个事是必须要讨一个说法的,回去等消息好了。” 杨长寿巴不得离开,起身向舒、罗二位施礼:“这个事有劳二位了。” 杨长寿、杨云财走了,那些扮演杨家族人的闲汉却站着不动,舒祥林挥挥手说:“还站在这里干什么?你们都回客栈去,回头还有事情要交代。” 众人离开,小院里只剩下谭小苦、刘得银、罗国矮、舒祥林四人。 沉静很久,最先开囗的是谭小苦:“你们——终于露面了……” 罗国矮在谭小苦的对面坐下,沉默很久才说:“小苦——对不起,现在不能这么叫你了。谭老板,我们打交道多年,我一次都没有赢,这一次我是不又要输?这个问题你一定要认真回答我。” “回答你是可以的。我也被一个问题困扰多年,一直没有机会当面请教。” 罗国矮:“今天是个难得的机会,我就在你的对面洗耳恭听,请讲——” “你我都是苦命人,本该是一根藤上的两个瓜,你为何总是和我作对?” 罗国矮沉思良久:“这个问题很久前我就在思考了,猫为什么要跟老鼠过不去,鸟为什么要吃虫子,狼和羊又有什么仇恨?这些问题我直没能想明白,希望能和你一探讨。” 谭小苦:“原来都是为了生存——我要的答案你也回答了,我是老鼠、是虫子、是羊,我承认输了。” 罗国矮:“我没说我会赢,我的比喻纯属巧合。” 谭小苦:“我没心情跟你玩这些,说罢,你要怎么处置我?” “这话有点难听,不过我能承受。” “我说的是真话,真话从来都是赤裸裸的。” “好吧,你说真话,我也不带掩饰,不然的话就是来而不往非礼也。这一次,蒋老板和祥哥联手对付你并非无事找事,实实在在是你们不地道在先,见者有份古之铁律,你却违背规矩独食果实,今天找上门来,实乃师出有名。” “这种话不要在我面前说,连山上好汉都会说‘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裁’——”谭小苦见舒祥林瞪着眼晴,把后面的话噎下去了。 “好吧,先听听你有什么要求,这个事其实是一种交易。” “我的要求很简单——保证钰莹母子绝对平安!” “这一点也请谭老板绝对放心,我们只是求财,不为别的,对蒋小姐母子的安全问题,我们和谭老板的心愿完一致。” 舒祥林插话说:“你的妻子有事,你会不安,一旦你不安心,如何为我们做事?实不相瞒,为了让你的老婆平平安安生孩子,我特意派了四个人去了蒋家坊镇,这些人的任务就是在暗中保护你的妻子。” 谭小苦冷笑:“到了这份上,保护和控制已经没有区别。” 罗国矮:“我知道你现在最想做什么,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给你五天时间,让你把想做的事做了,然后我们再坐下来谈一谈下一步的工作。” 比尔坐在土桥街客栈的房间里摆弄着照相机,这时外历响起响门声。他知道是谁来了,起身直接把门打开。 罗国矮进来后关心地问道:“比尔先生在这里还习惯吗?” 比尔说:“我是四海为家的人,到哪里都习惯。这靖州的花雕蜜饯、杨梅酒很好吃,还有野菌子味道也不错。” “原来比尔先生还是个美食家。”罗国矮在椅子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