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我叫满狗驼,是大嫂叫我过来拿碗筷的。” 谭小苦这才看清他们兄弟十分相像,便把竹篮交给他。满狗砣拿到东西却迟迟不肯走,一对眼睛忽闪忽闪看着谭小苦。 “满狗砣你这样看我干吗?” “我大嫂说你会像张老板一样给小孩子分糖吃的。” 谭小苦明白过来,取出几个铜板:“这次忘了买糖,你拿去自己买吧。” 满狗砣拿了铜板高高兴兴走开,才走几步又回来:“你们是张老板的亲戚吗?” “当然是亲戚,要不然怎么会住他的家里?”谭小苦只想他快点离开。 “张老板什么时候会来?” “这个不好说——他以前什么时候回来下次还是什么时候回来。” “那可得等五、六年呢,那时我已经长大了,长大了他就不分糖给我吃了。” “会的,他会分糖给你吃的。” “不对,男孩子长大了不吃糖,只抽烟,他会拿出条丝烟请我抽,烟的味道一点也不好,我不喜欢抽烟。” “你放心,我一定告诉张老板,他下次回来给你糖吃。” “下次还有糖吃咧——”满狗砣拍手叫好,囗里喊叫一溜烟似的跑了。 满狗砣走了后,天已大亮,谭小苦一连去了几家典当行,才买到一套八成新的“相公装”和一套六成新“跟班装”,接着又去马厂租下两匹马,然后回到骡马街13号把蒋钰莹打扮成相公再她扶上马,自己则扮成跟班在蒋钰莹的后面不急不缓离开新宁县城。 两人一路上饥餐渴饮,天黑时来到一个去处——此地前不着村后不巴店,甚是荒凉,很远都没有一户人家。幸好这时有从对面过来的路人,谭小苦在马上拱手相问:“请问师傅,前面多远才有村子?” 路人说:“没有村子,此去约五里之处有一条老街,名叫芦洪市,街上就有投宿的客栈。” “我问的是村子,不是街。”谭小苦强调说。 “芦洪市再过去几里路有个大枧塘村。”路人说。 “知道了,谢谢师傅。”谭小苦目送路人去得远了,回头对蒋钰莹说,“今晚麻烦了,前面是街不能住,再往前是枧塘村,蒋兴和的追兵今天肯定去过那里了。” “小苦,有个事我一直没跟你说。”蒋钰莹这时反而比谭小苦更淡定。 “什么事?你说?” “就是昨天晚上我们住的那个房子……” “那个房子怎么了?” “那个房子的主人,你知道是谁吗?” “龙狗砣不是说了吗,是一位张老板的。” “我在问你,那个张老板是谁?” “我不晓得,我没见过什么张老板。” “张老板就是将兴和!”蒋钰莹认真地说。 “怎么可能呢,你有何证据?”谭小苦有点吃惊。 “从我能记事起,蒋兴和长年都在外头跑,每次回来都要把一包东西藏到书房里。这让我好奇,悄悄跟了几次,结果发现是一大串钥匙,有百十把之多,每一把钥匙上面都缠了布条,布条上写着字。” “这么多钥匙,都是哪里的?” “起初我不认识每匹钥匙上面的布条写的什么,等我长大读书能识字了,才知道都是地址,其中就有新宁县骡马街13号!” “难怪呢,你一听到这个地址就说熟悉,如此说来蒋兴和在全国各地有上百个秘密行宫?” “应该是的。刚才那位路人说到芦洪市,我记得蒋兴和还有一匹钥匙上写着芦洪市一百五十八号。” “钰莹,你说的这些事我认为还是不要轻意下判断,因为世上有太多的巧合。” “你说的有道理——不过还有一个事实,昨天你去买衣服的时候,我在骡马街十三号看到一个打火机正是蒋兴和常用的,接着又在衣柜里发现一件衣衫也是他早年穿过的,以后再也没有见到他穿,难道会有这么多巧合?” “你这样一说就不是巧合了,你又说了芦洪市一百五十八号,如果这个地方也跟新宁骡马街十三号一样,你的猜想可能就是事实。” 两人边说话边前行,不一会便到了芦洪市街口。 夜晚的芦洪市并没有多少看头,只是隐隐隐约约的一条长街依水而建,中间还拐了一道弯。晚上的河水也是黑色的,只在湍急处偶尔泛起一点白波。 谭小苦从马上下来把缰绳交给蒋钰莹说:“你在这里等一会,我去街上打探打探。” “小苦——”蒋钰莹见丈夫要走,叫住了他。 “什么事?” “给你个东西。” “这是什么?”谭小苦从蒋钰莹手里接过一个硬硬的东西。 “打火机,是蒋兴和拉在骡马街十三号床上的,里面还有很多油,可以用。” “其实这东西你不拿为好——他会怀疑的。” “不用担心,等他下次回去又是四、五年以后,那时候他早就忘记了。”蒋钰莹说。 谭小苦不再多说,揣着打火机转身走了。 此时的芦洪市街上的店铺大多数已经关门,未关门的也在为打烊作准备。谭小苦来到一个正在关铺门的店前问道:“老板,请问街上有没有可以寄养骡马和住宿的地方?” “有的,街上每家客栈都有马棚。”老板回答说。 “我说的不是客栈,我们不住店,只寄养二匹马。”谭小苦说。 “那就只有马厂了。” “对,我说的就是马厂!” 老板说:“从这里直走,到芦洪市二百号门牌旁边是‘丁’字路口,站在丁字路囗往右就是马厂。”老板说话时只顾关铺,并未抬头。 “谢谢老板。” 谭小苦一路前行,到了丁字路囗打燃打火机照了照门牌,果然是二百号,向右看,那里正好传来马的嘶叫。听到马嘶,他心里有了底,接下来是去一百五十八号,看看能否证实蒋钰莹的说法。 天很黑,街上更暗,认门牌并不容易,得贴近门口才能认出来。好在临走时有妻子给的打火机,一旦看不清可以随时照一照。 一百五十八号总算找到了。谭小苦用耳朵贴着门,里面没有动静,站在外面再观察一番,发现右边有一条小巷可以绕到后面。 一百五十八号屋后是河,河水在淙淙流淌。谭小苦为安全起见没有贸然行动,观察良久直至认定屋内确实没有人时才捅破窗纸从后面拔开门闩。 门开时一股冷气迎面扑来,冷气中夹杂着一股霉味,这是闲置房屋特有的气息。谭小苦放下心来,用打火机照了一下,很快便找到一盏煤油灯,灯肚里还有半盏煤油。为了求证此处是不是蒋兴和的秘居,头一件事是执着灯走进卧室打开衣柜。 衣柜里放置的衣服不多,但还是认出二件衣服确实是蒋兴和曾经穿过的,这下子他彻底相信了蒋钰莹的说法。 谭小苦本想歇一会,想到妻子还在原处等他,便大步流星来到街口。 听到脚步声,站在暗处的蒋钰莹干咳一声。 “钰莹是我。”谭小苦答应一句,为了不吓着对方。 “情况怎样?”蒋钰莹问。 “你说的没错,那里确实是蒋兴和的秘居。” “我们今晚去哪?” “当然是住一百五十八号!据我分析,蒋兴和才回来过,没有特殊情况几年后才会回来。” “你怎么知道他回来过?” “衣柜里有件衣服我认得,是他前段时间常穿在身上的。他的秘居一般不会让更多人知道,这次他从都梁带过来的跟班一天到晚都在一起,就算他想回来也走不开。再说他本人也不会轻易露面,因为那样的话容易碰上熟人。” “你也相信我说的话了。”蒋钰莹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