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三十五分,没等来郝嘉上后续电话的俊彦却等来了楼梯那边濑原的叫唤声:“俊彦君,感冒好了吗?” 昨晚患了“小感冒”的俊彦没法再装下去了,自己跟人说了睡一觉就好了的,他边答应着边出了门。濑原在楼梯口等着,一见他便告诉他一个“惊爆”的消息。 “知道谁接替了冢本特高课长的职位吗?” “没听说,昨天下午身上不得劲,早早回家就睡了。”俊彦语气慵懒地说。 “一个谁都想不到的人,猜猜?” 俊彦摇摇头,没兴趣。 “你的那位发小兼最好的朋友。” “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对这个位置感兴趣?”俊彦小小地吃了一惊。 “实权呗。上次来是顶着指导官的帽子,这次又是个什么督导官,都是虚衔,表面上好像谁都忌惮他三分,实际上谁买他的账啊,还不是仗着你父亲。” 这倒像句实话。 但俊彦却不这么认为。佐佐木想捞个实权,这倒也符合他不甘人后的人生哲学,但现在的特高课不好弄这是谁都知道的,一而再再而三发生的泄密事件已然令特高课束手无策疲于应付,继之叶子加害优子越狱潜逃的事一出,将其推上风口浪尖,当此焦头烂额之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深潜重庆机要部门有年的“蚂蟥”被**起获赶着凑了个热闹,曾经威风八面的特高课一地鸡毛,佐佐木选择在这个当口接手,若没有其不可告人的目的,便是吃错了药。 别人或许不以为然,但在俊彦看来,有诸多迹象表明佐佐木为着这一天早已伸出了他的触须。 远在北平,叶子的现踪绝非她的个人行为,这里面既包括了特务机关和情报部上层某种程度的合作,亦有着特高课背后的支持,这个节骨眼上,冢本被调往重庆佐佐木上位,要让俊彦相信佐佐木事先没参与其中,那便是对他智商的侮辱。 近在眼前,在佐佐木“失踪”数日后再次现身的当下,军官俱乐部酒吧突然来了个对自己颇感兴趣的阿欣,让俊彦想不怀疑她是佐佐木埋下的雷都不可能。而冢本赴任重庆“夜桜”前夜,佐佐木亲自开车带领他前往陆军医院1**4生化细菌部队研究所,更是让俊彦高度怀疑冢本重庆之行兼具了一个将某种生化或细菌武器带往大后方造成祸乱的绝密任务,他这是既要一脚踢开冢本又要一手成全他岂不矛盾?其真正的意图究竟是什么却让俊彦一时猜不透,但至少有一点他是非常明晰而清醒的——佐佐木将是自己未来真正的对手。 一上午守着电话机没等来郝嘉上的进一步消息,中午去食堂用餐,俊彦随便扒拉了两口一副没食欲的样子,濑原说,你这是感冒后遗症,滨佑开玩笑说喝顿大酒保管你生龙活虎,健田汰则体恤地说,不想吃就别吃了,回去睡一觉比什么都好。 这句话说到俊彦心坎上了,就坡下驴一个拜拜,开车直奔郝嘉上的“顺捷。”店门关着,门上挂了一牌——暂停营业,这是他和郝嘉上商定好有要事相商的信号。他兜了一圈找个地泊好了车,走了“顺捷”虚掩着的后门,郝嘉上已经在二楼楼梯口上迎着了。 品茗室里,茶已经泡好了,郝嘉上给俊彦斟上一杯,娓娓道来。 昨晚他连夜亲自带着俩人在陆军医院蹲守,天亮后才等来了冢本。他领着俩人从一个侧门进入楼内,用时十二分钟出来后,身侧一人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而非俊彦跟他描述过的类似铝合金箱子,之后开车奔了大校场机场方向。郝嘉上共开来了两辆车,一辆尾随在冢本车后,另一辆先期抵达大校场机场候着。九点十分,冢本与郝嘉上先后分别抵达大校场机场进入候机大厅,直至十点四十分,冢本与同伙共三人上了飞机。 “情况跟你所说的基本吻合,那个帆布包里装着的应该就是你讲的铝合金箱子,我的人已经把冢本和他两个同伙的身材相貌刻进脑子里了,接下去就看你怎么做了。”郝嘉上用一种期盼的眼神看着沉思中的俊彦。 长长呼出一口气的俊彦断然道:“既然无法搞清冢本所携带物品究竟是生化武器抑或细菌武器,那便务必在他跨入重庆地界前,一个字——杀!请您代为通知军统南京区,立即组成一个别动队,陆路追踪截杀冢本一行。水路我会通知军*情*局那方。” 一个“杀”字,郝嘉上平素所看到的温文尔雅的俊彦此刻目露凶光杀气腾腾,令他这个曾杀人不眨眼的军人亦不寒而栗。 凌晨两点,终于熬到了下班时间,“紫罗兰”的一颗心在午夜时分接到俊彦的信号那一刻早就飞了。 坐在小年拉的黄包车上,“紫罗兰”感觉自己有所期盼中略带些小刺激和小担心。和**合作,在这之前她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令人期待,只不过“蚯蚓”连跟军*情*局招呼也没打一个,这么做绝对违反军统条例且严重悖逆与军*情*局的保密守则,这让她既矛盾却又不得不顺从,概因在目前情形下,欲完成情报传输任务除却联手**,别无他途。 “吃小馄饨了,小馄饨吃咧!”蓦然一阵吆喝声打断了“紫罗兰”的遐想。 顺道街口,大槐树下,一个黑色油毡布下面支了个馄饨摊,“紫罗兰”连忙叫停小年:“停停停,我肚子饿了,最喜欢吃小馄饨了。” 小年将车停下,看了馄饨摊一眼,目送“紫罗兰”朝它走去。以前从没见过这个馄饨摊,“紫罗兰”也从不宵夜,曾说宵夜最容易长胖。 “紫罗兰”走到摊前问老罗装扮的摊主:“老板,您会做香香酸酸辣辣味道的小馄饨吗?” “姑娘,这个太容易了,香醋加香菜添上一勺红油包你吃得乐乐呵呵。”老罗笑眯眯地回应着。 这两句在旁人听来很寻常的对话,听在小年的耳朵里,就是情报人之间一问一答式的接头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