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天的中午,小北湖湖面,太阳直射下波光粼粼,湖畔的小树林边,俊彦貌似在悠闲地散着步,脸色也算平静,心中却波澜汹涌。 叶子和芥川均死在了北平,他应该松口气啊,怎么反而忧心忡忡郁结于心呢?问题不在于这两个人的死,而是死法颇为蹊跷令他疑窦丛生心神不宁患得患失。 对叶子下手的人无非两个,老俊彦或中冈。若是老俊彦,除非他一直派人盯着伍家,这种可能性极微,且这个点也不能掐得几乎分秒不差,更没必要阻止他人刺杀叶子而把尸体遗留在现场。 那么,最终打死叶子的人应该是“失踪”多日的佐佐木的助手中冈。他为何要杀叶子?为何在靳小非动手之际才蓦然现身?为何明知叶子将死在他人手里,却将其赶跑,自己多余地掺和一手亲自杀死叶子?是欲想向自己传递某个信息吗? 如果从叶子“潜逃”直至她死在北平是一整个阴谋的话,佐佐木介入或参与了几分?甚或充当了谋划者,否则他拿不到叶子去了北平的信息,那么这是否表明他和山崎龟又或者今野吾沆瀣一气来对付自己?既如此,他就没有那个非杀死叶子不可的必要,除非一种可能,他欲掩盖叶子已经部分获取自己身世之谜的真相。 是这样的吗?那他这么做的目的究竟何在?是在帮自己还是另有图谋? 湖畔小路的那头跑来了辆黄包车,郝嘉上从车上下来,扫了四周一眼。烈焰当空下的小北湖此时仅有几个老者在湖畔垂钓,郝嘉上匆匆地朝在小树林间“散步”的俊彦走去,到跟前了见他一脸的凝重, 便开了他一玩笑。 “昨晚才见了一面,今儿就又想我了?” 俊彦往他面上睨了一眼,意思是你还真有这个心情。 “出事了?”郝嘉上似乎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真出事了你我还能好好站这儿?但离出事也不远了。”俊彦随地坐了下来,拍拍身边。 “你的事还是我的事?”郝嘉上首先得弄清楚这个主次,遂蹲在了他的面前。 “都有,你在先我在后吧?” “怎么还加了个吧字?” 俊彦苦笑则个说:“预感。我的预感一般还挺准。就先说你的吧。你收到苏南那边的消息了吗?” 郝嘉上高兴地在他膝盖上拍了一巴掌:“打起来了?” 俊彦点点头:“打得挺狠的。据**分析,苏南新四军竟齐集了至少十个团的兵力,把第9师团的第二联队四面围上了,而救援第二联队的第一联队和第三联队却如何也突不进去,凌晨空军出动了多架次轰炸机,也轰不开新四军的阻击线,司令部的一干高官都疯了。我很好奇,短短不到十天的时间,苏南新四军从哪调来了如此众多的兵力?” 郝嘉上退开一步,将面前的杂草一一拔除整了一小块空地,捡了块小石头在地上纵横交错地画了幅草图,然后一一解析道:“根据濑原提供的情报,第9师团此次的胃口挺大,试图将以义庄为中心的苏南新四军总部所在根据地一口给吞了,欲达成这样一个战略意图,他们将以一个联队的兵力直插和庄、太平庄和大名庄三地交界处长驱直入直抵骏马县,之后反转过来试图对义庄根据地形成一个完整的包围圈。” 接过他手里的小石头,俊彦在草图上划出一道直线:“第二联队大部确实是这么做的,一路以车马高速前行,并不与沿途的新四军小股袭扰部队纠缠,于昨日下午顺利抵达了太平庄,就在此地,大股新四军把他们给围上了,可以说打了第二联队一个措手不及,他们包括司令部和**几乎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如此众多的新四军部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郝嘉上一脚把草图蹚平了:“年初,苏皖新四军总部就下决心改变并扭转历年被动挨打的局面,总是应对日军的围剿而反围剿,部队疲于奔命不说,根据地的老百姓也没有一个相对安生的日子过,决定必须对日军予以一次重创,使其灭了动辄来一次扫荡的念头。这次的情报一拿到手,苏南新四军便觉得是一个机会,就搞了这么一个十团大战,参战正规部队和民兵高达两万之众,即便付出一定牺牲的代价,也要把第二联队给包圆了,如此方可拼出一个相对长久的民众安居乐业生态环境。” 俊彦颇欣慰道:“根据目前的战况,第二联队这回是跑不脱了,而从派遣军高层的反应上看,新四军的战略意图或许也将达成。” 郝嘉上意有所指道:“所以你认为濑原摊上事了?” 白了他一眼的俊彦道:“他摊不摊上事跟我一毛钱的关系也没有,关键是你被扯进去了。” 郝嘉上说:“这不稀奇,本在预料当中,你的反应是否过度了?” “我过度?”俊彦有些愤然了,“你危险了懂吗?” 孰料郝嘉上竟用一种“那又怎样”且略带嘲讽的目光看着他。 俊彦气急地伸手指向他:“我问你,濑原知道你整了你那个破店吗?” 郝嘉上摇摇头:“这我不清楚,但有这个可能。” 按捺不住的俊彦一下跳了起来,郝嘉上伸手一把将他拉了下来重新坐好了,安抚性地拍拍他的肩头语气平和道:“稍安勿躁。我既然敢在这儿开这个店,就是做好了种种的考量的。不错,此战后,濑原必定被查,但在没有实锤证据的情形下,按照你们的惯例,他将面临一个情报泄密的指控。而这样的指控却不仅针对他一个人,包括整个情报部乃至**、司令部均涉嫌其内。设想一下,即便濑原被逮捕,甚或被起诉,他会蠢到指认我而给他自己戴上一顶通敌的帽子进而牵连到在本土的家小吗?再假定即便如此,而我,被抓了,我蛮可以指认他就是重庆方面安插在派遣军的卧底,如此你岂不是被摘清了?” 此时,绝对可以用瞠目结舌来形容俊彦,竟口吃道:“可是,可是,你就完了,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就是死,是你生命的终结呀!” 未料回应他的却是郝嘉上的朗朗笑声:“从我加入**的第一天,自我参加到抗日队伍的那一刻起,便已经做好了随时奉献自己生命的准备。” 俊彦看着他的目光在一个黯然之后,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