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有顷,俊彦小心翼翼地问:“郝同志,我冒昧地问一句,我的存在对贵党有那么重要吗?” “好问题。”郝嘉上一把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两人并肩在湖畔漫步。“那我可否反问一句,当初你为何冒险私自向我联络站传送情报?” “这个……”俊彦愣了一愣。“当时只是觉得这个情报对贵党很重要。” 郝嘉上呵呵一笑,俊彦也跟着一笑说:“你在套我?” 敛了笑容的郝嘉上说:“情报之重要性在现代战争中愈来愈突显,这无需我在你这个情报老手面前班门弄斧了。相较于国民党的中统与军统,必须得承认,这是我党我军的一个短板,在这上面有着太多的血的教训。知道我为什么会来了苏北吗?” “不知道。”俊彦很果断地回复一句后忍不住笑了。有前因必有后果,也算是小小地报复了他一把。 “小心眼。”郝嘉上亦笑了。“起意是让我来加强这边情报方面的工作。一来就遇上了你这件事,上面马上意识到这对于我们是个机会,所以我就跟着来了南京。在跟你搭上线后,尤其是在获知你因为这个事陷入招致怀疑的漩涡后,我意识到曾克凡为你搭建的单一联络渠道存在一个极大的弊端,即非常态情形下面临掉线的危害性,补救起来繁琐且危险,也正因为这一点,上次秋枫来京为你的联络渠道续命,机缘巧合之下才有了我们和你的缘分。” “那你还得感谢大舅哥才是。”俊彦不无揶揄道。 “我感谢他个鬼。要不是他固守他的所谓单线联络最为保险的老套,你也不致陷入当下的危局。”郝嘉上对此嗤之以鼻。“为什么我会三番五次要求和你面谈吗?就是要打破他墨守成规的这一套。因为从你私下给我们传递情报的行为上,让我看出你并非一个纯粹的情报人。一个纯粹的情报人应该是什么样的?” 他看似在问俊彦,却已经替他做了答:“首要一条,切忌感情用事。可你却并非这样的一个人,那么我就必须为你重新量身搭建一条务实且有效的联络渠道,虽然稍微晚了些……” “什么叫稍微晚了些?”俊彦敏感道。 “你不觉得叶子的蹊跷被杀,对你而言是一个潜在的巨大危机吗?” 俊彦顿时无语,良久才说:“你来之前,我就在考虑这个问题,若是佐佐木所为,他究竟要达到一个什么样的目的?我该要做些什么?” 郝嘉上说:“我也一直在想,但因缺乏你的切身经历和感受,还没怎么想明白,主要要看你怎么想。一时想不明白也不打紧,时间还有,等小非回来后,听过他详尽的细节汇报后,或许会拓宽你的思路,到时我们再做定夺。” “我们?”俊彦略有些疑惑。 “对。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悠关你的情报网,甚至整个抗战大局。这也算做我对你刚才所称重要性的一个正式回复。”郝嘉上郑重道。 对他凝视有顷的俊彦嘴里轻轻吐出两个字:谢谢。 与郝嘉上分别后,俊彦回了情报部,在经过健田汰办公室时,关着的门里传出他的声音:“是俊彦君吗?” 俊彦推开门,健田汰坐在沙发上一副很严肃的表情,招招手让他坐下随即看着他说:“濑原课长和部长被特高课约谈了,中午去的,现在还没回。” 俊彦略有些诧异道:“动作够快的。苏南那边有确切消息了?” 健田汰说:“据说正呈胶着状态,第二联队突不出来,第一第三联队攻不进去,情况非常不妙。我找你来,并非因为这个,而是因濑原课长。” “您认为跟他的情报有关?”既然他郑重其事谈到濑原,俊彦很自然往情报上靠。 “俊彦君,难道你看不出来吗?”健田汰明显意有所指。 “您就别跟我打哑谜了,请明示。” “的确是跟情报有关,但绝非因他提供的情报,而是围剿苏南根据地的情报提前外泄了。” “这个倒极有可能,否则新四军万难在短时期内集结那么多的部队。您该不会觉得濑原课长会涉嫌其内吧?” “你以为呢?” 俊彦迟疑道:“这个,容属下不敢断想。” 健田汰道:“我也不愿往他身上靠,但山崎龟和佐佐木却敢,且濑原课长也难以自圆其说。这个时候,希望你跟他还是保持一些距离的好。想想清楚,我说的可有道理?” 俊彦很得体地起了身,对健田汰鞠了一躬:“我知道了,谢课长提醒。” 回到自己办公室的俊彦体味了一下健田汰的提示,他应该已经怀疑上濑原了,佐佐木如此之快约谈濑原肯定具有一定的针对性,濑原想躲过这一关看来是很难了。 实则,濑原本人也是这么想的。苏南新四军竟然欲一口吃下一个联队,太出乎他的意料了,他提供这份情报的初衷是提醒苏南新四军切莫被第9师团给围上了,却没料想,新四军反倒把突进的第二联队给围上了,一下子出动了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那么多的部队要把第二联队给生吞活吃了,这岂不是要了他濑原的命吗? 在前往特务机关的路上,今野吾特意提醒他:“这次你得当心了,好运不会总是降临到你的头上的。” 心虚的他没敢做声,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约谈是在特务机关的一个小会议室里,上次被冢本约谈也是在这儿,只不过约谈人由前任特高课长冢本换成了现任的佐佐木,且山崎龟也在座,无形给了濑原极大的压力。 山崎龟和今野吾握了握手,请他坐下,看也没看濑原一眼,倒是佐佐木伸了下手也请他坐下,却一声不吭地将一纸战况通报和几张照片推到他的面前。 濑原将战况通报拿在手中,眼睛往上面略略一扫,手一哆嗦,面色刹那一片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