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一天的会,你不累吗?非要陪我走这一圈。” “就因为坐了一天,正好出来活动活动筋骨,也顺便让你散散心,在屋里闷一天了。” “怎么就闷一天了,我每天都要接送小宝买菜的好不好?” “心境到底不同嘛。你若嫌我扰了你的清净,我们回转好了。” “才不呢,我极其享受这一刻的,有时天上下雨出不来了,我甚至都想打把伞在雨里走走呢。” “你怎么不早说,下回一定。” “说好了的啊,别到那天反悔。” “你跟我二十年了,何曾见我反悔过。” “真没反悔过任何一桩事?” “从来没有。”邓宪州的语气固然坚决,却侧过脸看了一眼妻子,眼底闪过一股浓重的阴翳。 “我信你。”邓夫人的嘴里虽这么说着,却仿佛感受到了丈夫的目光,将视线移向天际远端。 远在两人之后两百多公尺的秋枫和毕中闵之间也有着一段对话。今晚的秋枫用过晚餐,感到没处可去,便跑了来会合了毕中闵看看这边的情景。邓宪州夫妇几乎每晚都要出门散步,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秋大公子,我盯了邓宪州有些天了,每次看到他们夫妻恩恩爱爱的样子,我简直怀疑我们的判断是否偏离了轨道,是在做无用功。” “你是不是以为天下的坏人都不晓得爱为何物?” “那倒不是,关键是这种**的氛围。邓宪州难道不觉得自己在亲手毁掉这种**难寻的夫妻恩爱情愫?” “怎么会没有这种感觉,甚至比一般人恐怕还要深刻。” “这又作何讲?” “那你以为邓宪州天生长着叛骨吗?那我们又为何孜孜不懈地去求索他的女儿是否还活着。” “他是被逼的呗。” “试想一下像他这样一个铮铮铁骨的将军,若非亲情挟制,又岂肯低下他高昂的头甘当卖国贼。也只有这样的一个人,才具有对亲人和身边人的这种侠骨柔肠。” “你好像对他研究得挺透的。” “并非对他一个人,而是我们的生活里一直存在着这一类人,极难区分他们的好与坏,或就是种悲哀。” “到底是念过大学的人,好高深的学问啊。” “毕科长谬赞了。往边上去点,他们打回转了。” 邓宪州夫妇回到老宅后没过一会儿,林元申出来了。出门后的行为举止与常人一样,并未如特工一般刻意留意四周,迈着常人的步履向他下榻的宾馆走去。 胡同里有家杂货铺,林元申停下脚步掏钱买了一盒烟。杂货铺是一对中年夫妇经营的,现在里面是老板娘,两个人之间并无过多的交流。会唇语的秋枫只听林元申对老板娘说了五个字:来盒大前门。而老板娘仅说了个“好”字。之后林元申并未做任何逗留直趋宾馆登上二楼,205房间的灯随即亮了。 宾馆的“服务生”告诉秋枫,林元申回来后极少出门,基本没电话找他,约在晚九点上床睡觉,是个极自律的人。 毕中闵和秋枫沿原路返回。经过杂货铺时,中年夫妻都在,秋枫上前要了盒“骆驼”,老板娘说了声好,递过烟收了钱,对他和毕中闵微微一笑,跟寻常所见老板娘毫无二致。 两人继续往前走去,毕中闵仿佛有些不甘心地问:“一切看去都挺正常的啊。秋公子,我有个疑问,你好像挺坚信邓宪州就是那个潜伏在一厅的内鬼。” “不是好像,而是就是。” “讲讲。” “根据情报外泄持续性规律,此人定在一厅,并非其他参加军事会议的人,而一厅又有几人具备这样的条件?之前没有动到他头上,是因为尹凯和葛迪的出现扰乱和模糊了我们的视线。现在将这二人排除在外,除他就是刘厅长了,但他的嫌疑明显甚于刘厅长。我的笃信就是这么来的。” “难怪……”毕中闵正打算恭维地称赞他一句为何曾克凡如此看重他的话,想到二人间的身份感到有些不妥,正考虑措辞,胡同口闪出一个人来,是他手下的那位路组长,在杂货铺斜对面一幢民居蹲守林元申。 “有什么发现没有?” “一切看似都挺正常的。” “看似?” 路组长笑笑说:“其他都还好,问题或许出在他买烟这件事上。买烟本身没问题,但我觉得他好像是为买烟而买烟。” 毕中闵皱了下眉头说:“你这话怎么听着别别扭扭的。” 不料却引起了秋枫的兴趣:“你听他说下去嘛。” 路组长对他点了下头继续往下说:“一般来说,人买烟是没烟了,通常情况下,烟买到了手就会拆开点上一支,但我两次看见林元申顺手就放兜里了。我注意过,他的确不是一个烟瘾挺大的人,这好像也说得过去,问题在于,我跟他一个星期了,他总共也就买过两回烟,就在这同一家杂货铺。” 这次毕中闵频频点头了:“这么说就有点意思了,为买烟而买烟,意在通过钞票传递情报,很老套的一种方式,却又不易被人察觉,除非抓现行否则打草惊蛇。秋公子,你觉得呢?” 孰料秋枫竟笑了笑说:“这只是我们的一种意淫罢了,除非……查过那对夫妇了吗?” “三年前从乡下来投奔男方姐姐,姐姐把这家店让给了他们经营,街坊四邻的口碑还不错。” “哪个乡下查了吗?” “没法查,在日占区。问题也在这儿,所以我就在他对面设了一个点,由路组长专门负责。” “那暂时只能盯着了,切记不要妄动。若这对夫妇有问题,那他们就老有经验了,我刚才注意过,看不出任何的破绽。” 毕中闵突然又皱了下眉头,旁人窃以为他有不同看法,岂知他是对秋枫这种带有命令式的口吻感到了一种极度的不爽。 蓦地,他手持的步话机响了,他往角落里闪了闪,何宽打来的,让他马上回局里。他看了秋枫一眼,跟何宽说,自己跟秋枫在一块。何宽在里面吼了一嗓,我正四处找他呢,一起。 毕中闵的眉头锁得更深了,怎么哪哪都有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