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冉一车子把叶子和芥川载到星辉剧场大铁门前一脚刹停，里面依旧是一幅大树底下竹靠椅上躺着手拿酒瓶的老头和大树下拴着的大狼狗狂吠的场景。 　　 老冉躬身拉开车门，见叶子一副怕怕的模样，便朝老头吆喝了一嗓：“老曹头，还不赶紧地把你的那条破狗给我呴住了，我给你带来了两位尊贵的客人。” 　　 “你小子又来蹭酒喝了？”老曹头从竹靠椅上慢吞吞地欠起了身，对着狂吠不止的大狼狗喝一声“‘大雄’，给我闭嘴”，大狼狗果真“闭了嘴”围着大树转着圈玩儿。 　　 老曹头起身走了过来一眼瞧见了叶子和芥川，眼白一翻。“啥客人你看得恁尊贵呀，这俩前几日来过。” 　　 “没醉呢，那还不把门打开。”老冉使劲踢了踢门。 　　 老曹头从腰间拿起一串绳串着的钥匙，抖抖索索地寻着了要找的钥匙开了门，老冉哈着腰边请进叶子和芥川边对老曹头说：“两位太君向你打听一些事儿，给我好好地说。” 　　 但见老曹头神色一黯，嘀咕道：“太君，太君就了不起啊，还能咬了我的卵不成？” 　　 没大听明白的芥川对老冉吼了一句：“他的说的什么的意思？” 　　 老冉哪敢直译呀，瞪了老曹头一眼道：“太君，他的说能见到二位太君不胜的荣幸。” 　　 老曹头似乎跟他杠上了撇撇嘴角怼了他一句：“老子荣幸个屁呀。” 　　 老冉咬着牙在他耳边恨恨道：“你个老小子别找不自在，好好说话，算是给我个面儿。” 　　 老曹头颤颤巍巍走到竹靠椅那儿拿起地上的酒瓶往嘴里灌了一口坐了下来，老冉四处找来两个破竹椅子，用袖子擦了擦请叶子和芥川坐下，自己找了块砖头挨着老曹头坐好了，将叶子的来意大略地跟他说了说，特意嘱咐他，想起什么说什么，得罪了太君，他也得跟着倒霉的，说到后来甚至向老曹头双手合十做了个揖，想来这老曹头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儿。 　　 可还没等叶子张嘴，老曹头却先已开了口说：“都是些八百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了，我一老朽脑子也生了锈哪还记得起呀，二位还是另请高明吧。” 　　 芥川当即着了恼指着他喝道：“你的还没听我们怎么说呢，就要赶我们的走，是要和皇军对抗吗？” 　　 叶子一把压下他的手，口气温婉地对老曹头说：“老人家，我看得出来，你对这个剧场是很有感情的，那么对当年的人和事也一定记忆犹新……” 　　 孰料老曹头白了她一眼，愤愤然道：“我就记得打从你们日本人攻进北平城后，这个剧团就散了，这个场子也破败成今天这个样子，其他的什么也记不起来了。请回吧。” 　　 这下就不只是叶子和芥川勃然变色了，就连老冉的面儿也撑不下去了，霍然起身喝道：“老曹头，你今儿是诚心不让我好过了是不是？” 　　 老曹头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冷然道：“我是跟我自个儿过不去，与你何干？” 　　 气得浑身发抖的老冉怒指他道：“你个老小子是不是想换个地儿说话？” 　　 老曹头哼哼两声无所畏惧道：“怎么？你个臭小子还要把我逮进去吃几天牢饭不成？正好，我这每天又是买又是弄的，忒烦，把我的狗狗一块儿逮进去更好。来吧，你的铐儿呢？”说着竟然起了身将一双手朝老冉胸脯子上杵去。 　　 觉得丢了面儿的老冉一把搡开他，从身上掏出王八盒子冲到树下，对准那条大狼狗威胁道：“你信不信我一枪打碎了你宝贝狗狗的脑袋，一把大火烧了这个破剧场，让你躺街上要饭去。” 　　 老曹头倔强地说：“那你就试一个我看看。” 　　 怒发冲冠的老冉一把顶上保险，枪口对准了大狼狗的脑袋，手指朝扳机上抠去。乖乖隆的个隆，但见老曹头“噌”的一下纵身跃起，哪像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啊，比个小伙子还要利索，扑到老冉的面前“扑通”一下跪了，抱着老冉的胳膊苦苦哀求道：“不要打我的‘大雄’，想问什么你就让他们问吧。” 　　 老冉见好就收收起了枪，一边扶起老曹头一边嗔道：“你就是一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老货，老子还不了解你？” 　　 叶子偷偷笑着对芥川说：“这个的就是中国人常说的的一物降一物，我们找对人了。” 　　 老冉搀着老曹头在竹躺椅上坐好了，分别对叶子和芥川鞠了个躬说：“太君，可以了，有什么的二位请尽管问。” 　　 稍稍酝酿后的叶子问：“老人家，你以前在这个剧场是干什么？” 　　 大丢颜面的老曹头直杵杵道：“就是一看大门的。” 　　 “那你的看了多少年？” 　　 老曹头掐指一算：“自光绪二十三年摔断了腿干不成武生了，当家的赏碗饭吃就开始看起大门了。” 　　 叶子故作惊喜道：“原来你的从前也是演员，失敬了。” 　　 老曹头不屑地挥了下手：“啥演员呀，一个跑龙套的而已。” 　　 “那你对剧团所有的演员都非常的熟悉？” 　　 “就像一家人一样，你说熟不熟悉？” 　　 “那剧团里有多少个名角儿？” 　　 老曹头略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这个你也懂？” 　　 叶子故作羞涩道：“哪里，我是听人说的。女的角儿多吗？” 　　 一直绷着脸的老曹头居然喷了口笑说：“这一下就露馅了吧。角儿是不分男的女的，生末净旦丑，每个行当里拔尖的才可被称作角儿的。当然你说的意思我懂，女性也可以成为角儿，但极少，毕竟一台戏里适合女人的角色有限，这有关传统文化，跟你说多了你也听不明白，我说着也费劲。简单说吧，整个星辉剧团这几十年间旦行里的确出过好多位名角儿，不知你要打听的是哪个年份的。” 　　 “这个……”叶子思索着，不知该如何准确表达。两个同处东亚的国家对年份的称谓上虽以帝王统治年限作为基准，但如何换算却一下难倒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