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却难不倒作为老北平人且是户籍警出身的老冉呀,看出叶子一脸窘状的他当即谄媚地对她说:“您别着急,只需说出公元年,我跟他说好了。” 叶子感激地对他做了双手合十的动作:“大约是公元一九一十年前后。” 老冉遂对老曹头扬了扬下颔:“太君说的是宣统年间。” “宣统年啊,”老曹头叨叨一声,面部的表情霎时生动起来,一副神往之态。“那可是好年份啊,是咱们剧团最鼎盛的时代,名角儿辈出,细化到旦角儿上,名扬北平城的四大花旦可都是个顶个的担纲角儿,筱晴、芷娴、可馨、兮雯,啧啧,个个唱作俱佳明艳动人。” “真的吗?”叶子的情绪仿佛也被她带动起来了。 “可惜啊,彼时的辉煌今世再也无以复返了。”老曹头深深地叹了口气,昏花的老眼里甚至溢出了一汪泪水。 “她们的当时都很年轻漂亮吗?” “那是当然的。”进入角色的老曹头嗔怪地睨了她一眼。“生末净旦丑,其他行当演到三四十虽一点儿问题都无,唯有旦行,那可是撑起整个剧团颜面的顶梁柱子,看戏的大多是有钱有闲的老少爷们,没个年轻漂亮的在台上哼哼卿卿抛媚眼儿,谁耐得那个烦来捧你的场啊!” “捧场的多吗?”叶子掐着点转移话题。 “瞧你说的,这些个角儿没几个捧场的,她都不好意思登台。” “仅仅是捧场吗?里面会不会包含有别的意思,比如倾慕啊艳羡啊又或者发展成男女朋友关系的?” 老曹头颇觉怪异地瞅了她一眼:“不必说得那么隐晦。你以为这些个老少爷们吃饱了撑的,大把的银子撒出去就图个干乐呵,自然是藏着些小心思歪门道的,这便是自古北平城里有钱人养着的三妻四妾为啥大都是戏子的根本原因,晓得不?难道你们日本国的男人都是放着漂亮的女人专过眼瘾不成?” 说着这话时的老家伙分别瞟了芥川和叶子一眼,为自己小小地捉弄了他们一回得意得嘎嘎笑了起来。 尽管芥川听得不是很懂,但大概意思在那他还是知道的,为了维护叶子的面子他便对老曹头吼了一嗓:“你的,不要胡说八道的。” 没曾想叶子不仅不生气反而指着芥川也跟着老曹头吃吃地笑了起来说:“老曹头,你说的对极了,天下的男人都一个德行。那你能跟我说说,你刚才说的这几个名角儿跟哪些男人有了这样的关系?” 恼羞成怒正待发作的芥川这才明白叶子是藉此巧妙地引出下一个话题。 岂知老曹头似乎愣了一愣,瞬间明白了叶子的真实意图,遂摇了摇头说:“这个就不是我一个看大门的应该晓得的了,毕竟这般的男女情事大都很隐蔽不好张扬也不好打听的,惹怒了哪一位我的饭碗就丢了,真的,这些小姑奶奶们可难伺候了。” “那么,经常来捧场的男人有哪些你应该知道吧?” “这你可就难为我了。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张三李四王二麻子我哪还记得嘛。” “让我来提醒你一下,有个叫周彦德的开药铺的你可想得起来?他的药铺就离这里不远。” “周彦德是谁我不知道,但有个开药铺的周老板我倒是记得,他的药铺就开在前面的街上,我有个头疼脑热的跟他说说,他第二天就给我把药送来了。一个挺和气也挺讲情义的人,这个我有印象。” ——哇!这一瞬,叶子心里乐开了花,然后用一种**的语气问道:“那你的知道,他在剧团里可有个相好的。” 岂料老曹头断然否定道:“这个绝对没有。周老板是个正派人,他每次来看戏,都带着他的夫人。他夫人可漂亮了,娇小玲珑的,一点儿也不输那些个角儿。” “不,”叶子摇摇头。“这世上就没有哪个男人不偷腥的,你的刚才不也说了吗,这样的事都是很隐蔽的。而你说的他每次来都带着他夫人也不确切,难道他夫人怀孕生孩子也陪着他来?” “让我想想。”老曹头做出一副回忆状。“好像他夫人也曾经挺着个肚子陪他来看过戏。对了,后来生了个男孩,还请我吃了红鸡蛋呢。” 刹那,叶子的脸色“唰”一下惨白若雪,这,岂不是闹了个大乌龙:“你,你的确定?” “我为什么要撒谎?”老曹头一脸的纳闷。 “你的,真的看见他夫人挺着个……大肚子?”叶子就快哭了。 “你这个日本娘……太君好生奇怪,我骗你能得着什么好吗?简直岂有此理!”老曹头有些愤愤然地拿起地上的酒瓶灌了一口酒,朝老冉做了个无奈的手势。 此时的芥川却表现出一种男人的担当,轻抚了一下叶子的手格外地对老曹头笑着问:“如果是这样的,那就说明这位周老板是有可能瞒着他的夫人跟某个角儿,产生那样的关系,你的明白?” 老曹头使劲摇摇头说:“不明白。” 芥川却道:“男人的寂寞,你的懂的。” 老曹头朝老冉摊了摊双手:“这个我就不能瞎说了,我一个看大门的跟那些角儿又没有什么交集,同周老板也是泛泛之交,这岂不是难为我。” “那你的可知道这些角儿或者还有哪些演职员现在都在什么的地方住,请提供详细的地址。”这却难不倒芥川,提出了进一步的要求。 “树倒猢狲散,剧团都没了,谁理我一个糟老头子,我又上哪知道谁谁住哪儿呀。”老曹头叹气道。 “老曹头,又没说实话吧,我有次来还见胡琴师在你这儿拉京胡来着呢。”老冉提醒道。 “也就他隔三岔五过来跟我说说话儿解解闷儿,若非他夫人娘家接济开了家澡堂子,只怕比我好不到哪里去,别的真没了” 实在是从他这儿捞不着什么了,芥川揽着蔫不啦叽的叶子上了车,老冉问他们去哪,叶子有气无力地说,有些不舒服想回旅馆歇歇。老冉一车子把他俩拉到了下榻的旅馆,恭送二人进了门,长舒一口气开上车往所里赶,兴许还能赶上午饭。 蓦然,后面一辆车别了过来,把他逼到路边刹停了车,他骂一句“MD,连老子的车也敢别,不想活了”,正待下车理论,车窗外伸出一支枪口对准了他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