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讲?”幄裒急问道。 大临看了看在场三人说道:“前两天雎水南岸还出了一件大事,黎氏梼戭长老手下的大巫盘莫名其妙地死了,而且人头被人割走了。” “啊?”幄裒一听,惊得叫出了声来。 “你知是什么人所为啦?”庭坚也瞪着眼睛问道。 大临摇头说道:“梼戭、仲容和叔达三位长老在全力调查此事,现在毫无线索,只知道那个大巫盘当天祭祀了雨神,和当地的巫抵可能有冲突。” “巫抵又是何人?”庭坚不解地问道。 大临不以为然地说道:“听说是当地的一个小巫汉,南土人。” 庭坚正自疑惑,却听放沉声说道:“诸位可留意过一个谣言吗?” “放大人说的可是所谓的‘天倾西北,地陷东南’那个传言?”大临问道。 放点了点头,看了看一脸迷茫的幄裒,解释道:“此传言说,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陷于东南,故水潦尘埃归焉。照此说来,几次洪水淹的都是东南高阳和淮泗之地,是上天对北人欺压南人的降罪,而西北崇地没有灾殃,南土人去到那里就会有好日子过。” 庭坚想了想,深吸了一口气叹道:“夫人,放大人,这可不象是一般的传言啊!” 放点头说道:“此传言已经在高阳之地广为流传,应是有人有意传播的。” 大临担心道:“那么,散播流言、暗杀巫盘、杀官抢粮,这三件事是同一伙人干的?” 放沉默不语,他只是觉得蹊跷,却并没有头绪。 “要不要找柏亮先生来请教一下?”幄裒提议道。 放见大临和庭坚都望着自己,便一摆手,说道:“这些都还只是猜测,就别劳烦柏亮先生了。城中的九黎灾民早就该清出去,拖延至今,果然生乱。大临、庭坚,你们八恺各部尽量分领些灾民去自家聚落安置了,剩余的让那龙降自己带回去,反正大部分是他九黎的人。” 一旁的幄裒没好气地嘟囔道:“哼,那邹屠氏一直赖在帝君身边,只顾在轩辕之丘享清福,这边自己族人的事倒是从不操心呢。” 放看了幄裒一眼,并不接她话茬,只是接着自己的话说道:“另外,谣言和巫盘的事要继续查,抢粮的暴民要严惩,以儆效尤。” “好,就这么办。”大临、庭坚一齐答道。 清晨,景执着木杖,挎着背囊,在城南码头登上了去雎南地的渡船。 昨日参与抢了仓廪,景连夜就躲出了城外。此时,身上的背囊里装满了粟米,沉甸甸的,这让他心里感到格外踏实。 “听说了吗,早上封城了。” “嗯,昨天灾民杀人抢粮,惹怒了夫人,放大人和长老们说要抓人啦。” “嗨,灾民嘛,也是饿得没办法哩。” “我看呐,这次九黎人要倒霉喽。如今城里是人家有辛氏和陈锋氏说了算,抢粮,又杀了人,还能有个好?” “唉!人家九黎人咋说也比咱南土人强点儿吧?” “强啥,不去城里混就不能活了?惹急了老子也跑去崇地哩,哪里种地还不是一样种!” “别说,我们村真有走的。你说那个丢了脑袋的大巫盘不会就是九黎人杀的吧?” “杀大巫盘为啥?” “管他为啥,他们北土人之间的事儿。” 说者无心,可是听者有意。船上人的议论让景对自己族人的境遇愈发愤懑难平,他扭头一看,远处的城门口果然有大量的族兵,一大早想要进城的人们都被拦在了城门外。景心中想到了女芙,就在船即将离岸之际,他猛地跳回岸上,快步朝城门而去。 此时的高阳城中,滞留的灾民们都被驱赶到了城中心的广场。女芙和家人们挤在一起,看着广场四周全副武装的族兵,想到昨晚上全城抓捕了不少九黎人,大家的心中都惴惴不安。 “大家听着!”随着喊声,人们看到一个族兵统领来到广场中央。 “大家都知道昨天发生的事情,有人造谣生事,杀害粮官,破坏仓廪,哄抢粮食。昨夜,带头闹事的一小撮暴民已经被捕杀,以儆效尤。不过,你们不用害怕,不要再聚集城内,可以投奔八恺长老的聚落或者返回自己原来的村寨。一会儿就会放开出城,到今晚所有人都必须离开!” 那统领高声宣布完,把手一扬,代表八恺长老的几面旗子便出现在场边。 “愿意加入大临长老聚落的这边走!” “苍叔聚落的来我这里!” “愿意加入庭坚长老聚落的跟我们走!” 随着吆喝声,广场上的人群骚动起来,不少人向那几面旗子聚拢过去。 景来到南城门口,这里把守的族兵戒备森严,只准出、不许进。 九黎灾民们正被一批一批地赶出城来,他们聚集在城门外,哭诉着,咒骂着,一时间也不知道何去何从。八恺名义上说要收容九黎灾民,而实际上只挑壮劳力和年轻女子,并不想负担老弱。可是人们谁愿与家人分开?于是,大部分灾民还是无处可去,最终都被赶出城来。 “龙降大人来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景抬头望去,只见龙降带着几个手下来到人群中。离开九黎村寨的时候,人们对高阳氏都抱有相当的期待,对自家龙降长老的粗憨无能有着各种怨言。如今受了委屈,被外人欺侮,这才想起龙降虽差,但好歹是自己人。 “龙降大人!我们怎么办?” “大人,他们太欺负人了!” 不少人聚集到龙降身旁,愤愤不平地诉说着在城中的遭遇。 龙降听了没几句,便已经压不住心中的怒火,扬声说道:“今日之事,必有卑鄙小人哄骗夫人,欺少君年幼无知,故意打压咱九黎族人,我这就进城去评理!” 话音未落,忽听有人喊道:“不好了,咱们的人和庭坚的人在城北打起来了!” 众人一听,炸了锅一样全涌向城门。守门的兵士只肯放长老龙降进入,其他的九黎人咒骂着、喊叫着绕城向北飞奔去了。 来到城北,景一眼就看到远处有两伙人在树林边对峙着。 等跑近了,景才看清,对面一群显然是庭坚长老的人,而自己这边的正是女芙家族的人。先行赶到的龙降正站在两伙人中间,在他面前已经有个人倒在地上。只听龙降口中犹自骂道:“孬样!只会欺负老弱和女子,你们这些巫觋个个欠打!” “凭什么打人!他家和咱们说好的要那女子过来,你管得着吗!”那倒在龙降面前的巫汉抻着脖子叫道,显然并不服气。 “你放屁!咱家的女子不是卖去你家当佣人的。” “切,长老有啥了不起!我们回去告诉庭坚长老和夫人去!” “哼,你们就会仗着夫人偏心欺负人呗!” 双方七嘴八舌地争吵着。对面巫汉的手下人虽少,不过那鼓噪的声势一点儿也不输九黎人这边。 巫汉们见龙降威猛,没一个敢再上前,偏偏嘴上却一直叫个不停:“嘿,就欺负你啦,怎么着,有本事你打我呀!你来打我呀!” 龙降被对方呛得气愤已极,哪里按捺得住,大吼道“好,老子今天就把你们一起打!”说着,龙降挥拳便往前冲去。 站在最前的几个巫汉正鼓噪得起劲,见龙降真打,吓得发一声喊,便连滚带爬地向后躲。混乱之中忽听一声大叫,众人循声再看时,却见龙降长老已经一个趔趄向后退开,举起的手臂上赫然插着一支羽箭。 “暗箭伤人!” “好啊,动真家伙啦!” “打呀!” “杀!” 刚刚赶来的众多九黎族人见此情景,立刻红了眼,潮水般一拥而上。对面的人见事不妙,再也顾不得叫骂,纷纷调头就跑。景冲在最前面,一眼看到了人群中的女芙,几步奔到女芙身边,将她一把抱住。女芙满脸泪痕,浑身瑟瑟发抖。 很快,那巫汉和其手下大部分人被活活打死在混乱的人群中。 “龙降跟了我多年,说他暗杀了大巫盘,可有证据?”颛顼盯着大临的双眼问道。 “这,那龙降行凶时说所有巫觋都该打,这可是在场的人都亲耳听到的啊!”大临低头说道。 “帝君,龙降那人只是鲁莽,他怎会暗杀大巫盘?若真是他所为,他必会承认的。”一旁的邹屠氏夫人说着,急得满脸通红。 “我知道,我知道。让我再想一想吧。”颛顼说着,挥了挥手示意两人退下。 作为高阳来的信使,大临显然是代表了夫人幄裒、工正放、庭坚和梼戭的。相应的,这几天邹屠氏夫人这边,也有告状的九黎族人来到了轩辕之丘。暴民杀官抢粮,大巫盘被暗杀,龙降被射伤,庭坚手下的人被打死,高阳之地简直是乱成一团,但最让颛顼担心的却是喾和柏亮那边的消息。 看着长老大临和邹屠氏离开,颛顼关了房门,叫了一声:“柏昭。” 一个青年应声从屏风后转了出来,躬身说道:“帝君大人。” 这人正是喾和柏亮派来的密使柏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