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岁月长,七载春秋转眼间,岁月掩盖了当年匪祸的痕迹,莱溪村至四年起便被官府用于安置逃难流民以扩充本县人口,如今便又如当年一般炊烟缭绕、鸡鸣犬吠之状,除了那一把大火烧毁的几间屋舍倒塌着,全然已不见当年匪患痕迹。 赵家宅院所在因无人认领,于四年前收归官府,而后卖与一富商修作别院,新起的院子、楼阁规整,老树开花斜出院墙,芳草流莺春水池塘,好一片祥和安静模样。 赵阳真看着出墙的花树不由想起曾经宅院中那春日花开如瀑的场景,将斗笠压低快步穿过村子往滕城去了。 滕州城南临靠罗江码头,来往商贾、江湖人士众多,便成了本城最大的坊市所在,坊市边缘之处有一个铁匠铺乒乒乓乓地响个不停。 “客人有何要买的?”店铺伙计停下手中活计赶忙来到赵阳真前问询。 赵阳真看铁匠铺成列架上除了一些农具便是宽厚的刀类,便言道:“劳烦师父可否为我打一柄剑。” 听闻有人要铸剑,掌锤的铁匠停下手中捶打转头望向赵阳真:“客人要何样剑?” “剑长整身三尺,其茎长七寸,剑锋略短,平直轻便为佳,一体而成” “铸此剑需三日,银钱十两二钱,当付定钱五两”铁匠打量着头戴斗笠身着灰衣江湖人装扮的赵阳真道。 “有劳,这是十两二钱,我三日后早来取”赵阳真心道若是按照一般给定钱则对方或会拖延,仅需一两日其在城中事情便可办结,早早离开为好。 “好,那边三日后早即可来取剑”铁匠收足了银钱,便无顾忌,笑着答谢。 赵阳真答谢后便在城中寻了一处客栈安顿下来,如今是江湖人模样反而便宜许多,随后前往城中心茶楼之中。 此处茶楼地处滕城县衙正门,共分三层,乃是城中少有的高台楼阁,赵阳真要了三楼临窗一座位。视野开阔,远处山峦起伏,近处屋舍俨然,尽收眼底,自然楼下县衙中庭院格局也大致明了,整日观察来往进出县衙人员不过数十人,其中差役约有十人,其余便是如文书一般人员,暮时见一官员打扮人员从后衙廨房出往东而去。 “小哥可知方才从衙门出着青衫之那位大人是何人?”赵阳真对来添茶伙计言道。 “您说可是形短清瘦那位?那是本县县丞何大人。” “哦,在下颇为好奇为何这位大人不住在官署之中,好似收拾行囊回家一般?” “看客人模样陌生,对本县情况不知,这位何大人来此已有八九年时间,一直未见升迁便已在此安家。” “多谢小哥,这是今日茶钱,余下的便作赏钱。” 赵阳真也不吝啬,摸出约有一钱散银,伙计大概能对半而得,更不会做多问,喜笑颜开连连称谢。 入夜,赵阳真从客栈窗户一跃而出,已经换上一袭黑衣,快步穿行于城中,于城东瞧见一处颇为广阔的宅院,上书“何宅”二字,想来定是那县丞家院所在了,纵身飞入院中。 夜深四周静谧,只有一处房中还有火光,赵阳真缓缓靠近,轻轻捅开窗户纸见其中有一人伏案看书,正是白日在茶楼上所见之县丞。 赵阳真既然已经寻到正主,便也不再隐藏,至门前一掌震断门闩,砰然落地惊的县丞抬头看来,只见房门大开有黑衣人站在门口,起身后退正要惊呼出声,赵阳真瞬息之间便至跟前将其摁至座椅上,一指点住其要穴,竟口呼不得。 县丞又惊又惧,此人应是一江湖高手,脑中飞速回忆却还是不知何时招惹了此人。 “何大人想必在想在下是哪位仇家派来的吧”赵阳真不紧不慢寻了一处座椅坐下,缓缓开口。 “何大人不用多想了,在下并非替哪位仇家寻仇而来”此言一出,县丞严重惊惧已然去了大半。他何汝成也是在此为官近十载,江湖武人也讲过不少,如此江湖高手绝非一般匪患之流,有此一句话推测今日寻自己既然不是寻仇,所为之事定然也与自身无太大干系。 “在下乃是为一桩旧案而来,还请何大人解惑一二。” 县丞一时之间惊惧之意全然尽去,赵阳真见此,以手蘸了桌旁些许茶水朝县丞穴位处轻弹,茶水激射入县丞穴位处,其整个人瞬时往后瘫倒在椅子上。 “不知大侠深夜来寻下官所为何事?” “大人可还记得八年前莱溪村匪患一事。” “你是?”县丞惊道,心想此人莫非是当年村中之人,转念想来当时村中记得并无任何活口,传言当时从牢狱中走脱了一批匪徒,莫非是回来寻仇的?那也不对,此人身形声音如此年轻,应不似匪徒之类。 “大人不必在乎在下身份,大人只需回答在下几个问题便可。” “请讲。” “还请大人详细介绍一番当年情况。” “当年之事,下官也实感痛心。当年不知何处突然来了一群江洋大盗,洗劫了莱溪村,占了村子,后州府派兵追缴将之剿灭大半,剩余匪徒均关押于牢狱之中,后来传夜间牢狱被劫,至今尚有匪徒逍遥法外。” “真当如此?”赵阳真声色厉然问道。 “当时下官丁忧在老家,返回时听闻此事传得沸沸扬扬,下官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有半点欺骗!” “那当时县令刘高如今在何处?” “那刘大人此后京察考核为优,本县乃是边陲小县,其人早已左迁至衡州梁明城去了。” “那你可知当年带兵将领之人为何人?” “后来听闻当时统兵之人名为刘进臣,据说是北河郡刘氏一门。” “哦,北河刘氏?” “本朝大将军刘存忠便是出自本北河刘氏,据言刘家世代为将,族内子弟出身行伍者不知凡几。” “那大人可知刘进臣如今在何处?” “此人之事下官只是听闻,其余便不知了。” “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下官句句属实,绝无虚言,当年下官都不曾见得刘将军一面,哪与之有何交集,更何谈为之隐瞒”县丞头上冒出虚汗,急忙出声道。 “多谢大人解惑,今日权当未见过在下” 县丞眨眼之间便不见赵阳真身影,只有这一声由近及远传来,想来其已经走远,呼得呼出一口大气,以袖不停地擦着额头的汗水,仿佛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第三日赵阳真收拾妥当,早早来到城南铁匠铺中。 “客人,这是你要的剑”铁匠见赵阳真来此,便快步将打好的剑呈与赵阳真。 “此剑剑长三尺,剑茎七寸有余,剑身六斤四两,剑刃纹理规整似水纹荡漾,剑锋短平,通体青黑色,浑然一体而成,出鞘有铮铮之声,附送檀木所制外裹上好皮革嵌入铁饰剑鞘”铁匠欣欣然言道,得意之态溢于言表。 “果然好剑!店家好手段!”赵阳真拔出此剑,铮鸣之声清脆入耳,仔细端详。 “且借店家匕首一用”观此利剑,性情所至,赵阳真以左手握剑,右手随意取摊位上匕首一把,全身气劲调动汇集刀尖缓缓刻下“墨鸣”二字。 不消多时,赵阳真头戴斗笠,身背墨鸣,立于船头,沿罗江而下往衡州而去,缓缓消失在江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