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间小杨复醒来,陌生的船舱令其心生恍惚,原本宁静的生活转瞬之间已然不复存在,独自盯着仓顶出神。 “醒了?那便来吃些东西罢。” “真叔……”小杨复只是叫出声愣地坐在床沿。 “不用再担惊受怕了,以后要像个男子汉一般”赵阳真拿了一块饼递给小杨复。 小杨复接住饼,抬头望向赵阳真,这才完全看清楚赵阳真的面貌:清瘦俊朗,一袭灰衣,长发束起一部分,额前双鬓垂落着一些,显得英气外溢。 “真叔,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还有两日我们就要到梁明城了,若你在房中闷得慌,可以到船板上去瞧瞧。” “真叔,你很厉害吗?我能跟你学武吗?” “我可以教你一些吐纳之法,你现在身子太弱,还不能修习武艺,此处也不是修习之地,况习武是并非易事,要吃很多苦。” “我不怕吃苦,我跟着阿爷在村子里的时候什么都做,我能吃苦的,你看”说着小杨复向赵阳真摊开双手,小小年纪手上便已有一层厚茧。 “好,那我先教你吐纳气息,等你学得差不多了,我再教你其他的”赵阳真看着瘦弱的小杨复,以手抚着这可怜懂事孩子的头。 两日来小杨复虽然不能完全懂得赵阳真所教授的内容,但也努力地学着赵阳真的样子盘坐吐纳。江面风起时,船摇晃的厉害,赵阳真小杨复毕竟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坐不住便让其到船板上,这是一艘专门载客的大船,赵阳真一人包了一间房,即便突然多出一个小孩进出船家也没有多问。 两日后的清晨,船家在船舱内吆喝着。 “梁明城到了,到梁明的客人还请莫要错过了!” “走吧,我们在这里有要事要办”赵阳真带着刚醒来的小杨复下到码头。 罗江在梁明成内已是非常开阔,因而梁明城码头也十分宽广,此时已泊各类大小船只不下百艘也不过只堪堪占了一半船位,清晨码头上便已是人来人往,江面上各类客船、货船停靠驶离,大量的力工在码头正在给大货船卸货,有的商人打扮样人在正在码头交割买卖,当然也有不少如赵阳真这般装扮的江湖人士络绎不绝。 初到梁明城的赵阳真虽曾听过其繁华异常,甚至也听闻梁明城“大贞中域第一城”的美誉,今日一见其仅码头便如此繁华,着实让赵阳真吃惊不已。 赵阳真从未出过远门,自然不知自大贞开国以来对罗江流域水患连年花大力气治理,衡州早已成为闻名天下的鱼米之乡,而梁明乃是多方支流汇入罗江之地,水陆交通发达,乃是八方通衢之地,自古便以商业闻名。 赵阳真出离码头竟花了半个时辰才走到梁明城下,透过高大城墙方才见亭台楼阁鳞次栉比,往来商贾络绎不绝,可叹这刘高竟是得了这样一处好地方。 既然刘高在此为官,那便还是按此前一般在客栈中安顿下来,到衙门附近探听观察。 不多时赵阳真带着小杨复出离客栈,来到城中心县衙对门一处酒楼之中,特意要了三楼临窗一处位置,点了几个颇有特色的菜肴细细观察着下方。原来梁明城不仅只是简单的一处县城,还是衡州州府治所,因此此处衙门除去梁明县衙,还有衡州府衙、漕运衙门、提刑按察使衙门不胜枚举,果然是一州重镇。 忽然听得楼下吵闹声传来,一声声粗犷略有沙哑的嗓音吼着:“徐掌柜的,爷们儿要的三楼雅间赶紧收拾上菜。” 接着七嘴八舌的催促声和应和声中一群人脚步沉重踏上三楼阶梯,赵阳真打眼一瞧:这群人乃是官府差役,为首之人面脸横肉、目露凶光一看便不是好惹的主,那一行四五人便进了旁边一处雅间中。赵阳真收回目光却见到小杨复身形颤抖,紧握双拳。 赵阳真抚了一下小杨复:“不用害怕,这只是一群差役而已。” “真叔,是他们”小杨复抬头望向赵阳真早已双目含泪,咬牙切齿。 “那天我在井中听到外面生人的喊声一人声音粗哑,剩余几人都和那群人对得上,我死都不会忘了他们的声音。” “既然如此,真叔不会放过他们的,好好吃饭”赵阳真安慰小杨复,心想看来此前猜测是对的,真是冤家路窄。 赵阳真引动气劲于双耳,集中精神仔细探听雅间中那群人的对话,传来的尽是一些“贸易点”“子孙窑儿”“火点”之类的话语,虽听不懂全意,想到早些时候闲暇时听老道说起过类似的,方才知晓这些全是一些江湖春点,更是坐实了这群歹人的身份。 衡州其他县传闻的流寇匪患想来就是刘高指使手下这群盗匪为之,手段极其残忍,呼啸而来呼啸而去不留活口,真是一群禽兽,赵阳真想到此处不觉手中用力,竟生生捏碎了手中酒杯。 回到客栈后赵阳真心想方才所见的一群人应该只是其中一部分,刘高若是将所有匪徒都伪装成差役,难免会引起怀疑,定还有其他身份之人随之到了梁明城,其中便有当年劫掠莱溪村之人及血洗天王集人,这群人想必会相互照应居住之地应该不会太远,今日夜间必要好生打探一番,以免有漏网之鱼。 “复儿,你今日晚间在客栈中好好待着,真叔有要事要办。” 小杨复听话地点点头。 “你不是想知道我来梁明城所为何事吗?真叔跟你一样,我的仇人也在此处”随后赵阳真将当年一些莱溪村被洗劫、赵氏一门被灭的往事告诉给了杨复,当然隐去了老道的相关讯息,只说有高人相授。 “你放心,大仇得报就在这两日之间”赵阳真抚着小杨复的头,看着这个同病相怜满眼泪水的孩子轻声说道。 赵阳真仔细盘算着今日进出县衙所见人等数量、身份,回忆建筑群落大致布局,其中最为麻烦的是巡检衙门也在附近,想来定有兵丁驻守,若是夜间动静太大或是逃脱什么漏网之鱼,引起不必要之麻烦反倒是误事,便一遍一遍地想着夜间如何行事,如何才能完全不放过任何一个匪徒。 在房中赵阳真盘坐静思至了晚间,心道无论如何今日可去探查一番再做准备。倏忽之间,便见得窗外天光隐去,阴雨密布,似此夜间有雨。 夜间果然天边雷光闪动,有雷声殷殷传来,便是此时最是出门好时机,若是雷声大作,大仇得报便在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