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住在田庄的月余，刘婆子很少主动凑到她的跟前来，有什么事都让杜鹃喜鹊或是王嬷嬷代为传达。今日她将刘婆子叫了过来，却发现刘婆子一脸的七上八下，显得十分不安。　　 姜宁不免心下称奇，暗想着她住在田庄的这些日子，刘婆子行事规矩，在她跟前也不至于如此心虚。　　 要知道上一世她住在田庄时，莫说是刘婆子，就是刘婆子的那几个儿媳妇都和她有说有笑，可这一世她们都很少在自己跟前主动出现，她甚至都没能和她们说上话。　　 “刘婶子好像很怕我？”姜宁便问。　　 “没……没有的事，姑娘天下第一和气，又宽待我们这些人……我们敬着姑娘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怕……”刘婆子站在她跟前絮絮地说着，却始终连眼睛都不敢抬一下。　　 还说不是怕。　　 姜宁心下叹了口气，就指了跟前的杌子让刘婆子坐。　　 刘婆子就小心翼翼地只在杌子上坐了半边。　　 姜宁瞧着，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问起了刘婆子平日家里的活计都是怎么分配的。　　 刘婆子没想到姜宁会问这些，想着刘把头之前叮嘱的不管什么事都照实说，便道：“我当家的带着老大和老二管着地，我带着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管着菜园子，老三和老三媳妇带着老四管着山林子。但这也不是绝对，农忙的时候，我们一家都到地里去帮忙，待到山上的果子熟了，我们一家又都去山上摘果子。”　　 “这听着，倒像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确实匀不出人手干其他的事。”前世都没关注过这些事的姜宁就点了头，又接着问，“那又请了几个媳妇子来帮忙？”　　 “啊？不多！就四个！”刘婆子赶紧道，“每日卯时来，申时归，包中饭！”　　 才四个人？　　 一个人一百五十文，四个人就是六百文。　　 哪怕再添两个人都不成问题。　　 姜宁在心里合计着，就将接下来的安排说给刘婆子听：“此番我和爹爹回京是为了给外祖母贺寿，待外祖母的寿诞后，爹爹会回田庄来温书，到时候随行的人虽不会像现在这么多，但你也不用急着遣散那些来帮忙的媳妇子。”　　 “待我们离开后，你们将这间屋子归置一下，该做我爹爹的卧房，东边的那间布置成书房，”姜宁继续道，“此番进京，爹爹轻车简从，身边只带了青竹一个，你到时候帮我去村里打听一下，可有愿意来给我爹爹当小厮的。”　　 “还有就是后面那三间上房也收拾出来备着，我若得了空，也会过来小住。”姜宁就同刘婆子交代着。　　 刘婆子听得这些话，就试探着问：“姑娘，不知老爷要找啥样的人当小厮？我家那个狗剩儿，您瞧着合适吗？”　　 说起这个大孙儿，刘婆子的脸上就有了笑，“因为他太闹腾了，我们怕他吵到老爷，所以这些日子一直拘着他，没让他露面。可刚听您说想给老爷找小厮，我就想让他试试，好让他也跟着学学规矩，长长见识。”　　 狗剩儿？刘婆子的大孙儿？　　 姜宁记得他很机灵也很淘气，喜欢上树掏鸟窝，也喜欢下河摸鱼。每每被他娘发现后，便会被他娘拿着扫帚追着满院子跑。而到了这个时候，刘婆子就会像母鸡护小鸡一样地护着他。　　 那是当年她觉得最为欢乐的画面。　　 一想到这，姜宁也是满脸的笑：“既是这样，你就让他来试试。”　　 “哎，好！”刘婆子自是满心的高兴，“我这就将他领过来！”　　 说完，刘婆子就小跑着去将狗剩儿带了过来。　　 和上一世姜宁见过的会满地打滚的狗剩儿不一样，这一次刘婆子显然让他收拾了一番，脸和手都洗得干干净净的，还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瞧着和刘婆子一样拘谨的狗剩儿，姜宁却满脑子都是他上房揭瓦的模样。　　 姜宁强忍住笑，就带着他去见了父亲。　　 没想父亲一见到狗剩便笑：“你不是那个每天都会来扒我窗户，给我送野果的小孩儿吗？”　　 “狗剩儿见过姜老爷！”不用刘婆子提醒，狗剩就规规矩矩地给姜闵中行礼请安。　　 姜宁这才想起之前确实在父亲屋里见到过野果子，但她一直以为那是青竹摘回来的，所以也不曾多问。　　 刘婆子则是一脸惊慌，没想到他们特意拘着狗剩不让他来打扰姜老爷，结果狗剩却自己跑来找了姜老爷。　　 “姜老爷，狗剩儿想来给您当小厮！”给姜闵中行过礼的狗剩并没有起身，而是继续趴在地上，同姜闵中道。　　 “哦？给我当小厮？”姜闵中先是看了眼姜宁，再看了眼刘婆子，问，“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狗剩儿想跟着姜老爷出去见世面！”狗剩儿却一点都不同姜闵中见外。　　 听到这话的刘婆子紧张得手里都出了汗，来之前嘱咐他的话，狗剩是一句都不记得了。　　 反倒是姜宁觉得这才像她印象中的那个狗剩：跳脱又有自己的主意。　　 姜闵中则是笑着看向狗剩：“你识字吗？在我身边当差的可不能目不识丁。”　　 狗剩儿就低了头。　　 而刘婆子则在心里喊了一声糟。　　 狗剩儿干啥都学得快，就是读不进书。之前他们还将狗剩儿送去了村学，可只读了三天就被洪秀才亲自送了回来，说他不但自己不用功，还扰得别人也无法读书。　　 连带着送回来的还有之前送去的束脩。　　 狗剩要因此错失了去姜老爷身边当差的机会，那可真就是太可惜了。　　 刘婆子就满心都是懊悔。　　 谁知她却听得狗剩道：“我眼下虽不识字！可只要老爷愿意教，我就学！哪怕我一天只学一个字，一年也能认得三百多个字！”　　 姜闵中的脸上就浮现出“孺子可教”的欣慰神情。　　 “既是这样，你就留下来吧！只不过这名字得改一改，跟着我可不能再叫狗剩了，”姜闵中就看了眼身旁的青竹，“你就随了他，改叫青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