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镇朔关的旗兵送了猪和牛,郭海坐着马车在蜿蜒的山间土路缓缓离开。按他的预想,新华步兵很快会对关口发起攻击。 ‘圣光’团队已经搞出火炮,驻守镇朔关的那个牛录肯定守不住,届时猪和牛应该能剩下些。 在肉食极其宝贵的当下,新华步兵肯定不会放过那些加了料的猪肉牛肉,说不定就当缴获也吃进肚里。 相比靠啮齿类传播的鼠疫,肠道疾病是相对容易传播,也能快速打击部队战斗力的传染病。 “就是不知道凤凰城那些染了梅毒的女人能不能发挥作用?” 郭海在赫图阿拉做过实验,买了几个汉人女子充当营妓,两三个月后让部分女真人身上就出现梅痕。其中不乏高级将领。 为了跟‘圣光’团队对抗,郭海算是想尽了办法,甚至不惜亲赴一线。‘联邦’众人只有他会冒这个风险。 山路崎岖,摇晃的马车速度不快。郭海想着投放的传染病能有多大传播速度,却听见茫茫山野中一声爆响。 轰隆声从镇朔关方向而来,随后山峦间升起一团烟尘,显然是发生了剧烈爆炸。缓缓拉车的老马为此受惊,嘶鸣大叫,全靠马夫安抚。 “怎么回事?”郭海跳下马车,仰头看向烟尘方向,“这不像是炮击啊,难道是爆破?可我刚刚离开那里也就半小时,周青峰的部队来的也太快了吧。” 看这爆炸,威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绝对不是建州部能搞出来的,肯定是新华方面的手笔。 郭海预计周青峰会在一两天内发起攻击,但不是马上啊! 想想自己差一点就直面战斗,郭海心悸。他看史书,努尔哈赤打明国就跟切瓜砍菜似的。现在角色调转,新华军队打建奴也是切瓜砍菜。 “走,快走。”郭海等车夫安抚马匹,又上车催促,“回宽甸。不......宽甸已是死地,回赫图阿拉。” 马车徐徐离开,而在镇朔关的关墙上,一波又一波的新华步兵端着带刺刀的步枪冲了过来。他们看到脑后带细发辫的人就一刺刀捅过去,遇到有抵抗的情况就扣扳机。 若是抵抗比较顽强,自卫火铳还能打两发。如果还有对付不了的,则稍稍稳住脚,丢几颗手榴弹过去——这种情况在镇朔关没发生。 关墙后杀声震天,令人血脉偾张。 一个班的战士并肩作战,能轻松歼灭敌人十人以上的队伍。打空弹药后,他们往往寻求友邻支援——后续的班会超越而过,给他们提供重新装弹的时间和机会。 驻守关口的牛录额真把大半兵力集中在关墙附近,爆炸后被震的七荤八素。哪怕他们踉跄站起也没什么战斗力,被新华步兵迅猛的刺刀突击成片捅死。 牛录中最精锐的白甲兵全在关墙上,基本被一波报销。剩下的旗兵其实只能算半脱产的动员兵,被刺刀捅死几十号后,其他的慌不择路,撒腿就逃。 “追上去。”跟上来的步兵连长站到关墙上,俯瞰镇朔关。发现敌人在溃逃,他立马把全连压上,“用我们的铁脚板追击一公里,杀光这伙强盗,” 新华步兵日常训练就是‘武装行军’,每天早晚五公里。虽说训练时间也就一年,但体能绝对碾压当前任何对手。 战士们如猛虎下山,端着带刺刀的步枪,沿着山路发起追击。这种追击最轻松不过了,因为敌人根本逃不远,跑的越快,累的越快。 山野中的道路其实有限,大部分建奴旗兵在五百米内被追上,被挨个捅死。哪怕有人脑子聪明躲进树林,也会被成群结队的新华步兵撵上。 崔小二排长带队冲在最前头,哪里有战斗,哪里就有他挥舞手铳的身影。他和排副各带三个班,一路追出二里地,杀的人人带血,勇猛无畏。 事后战场清点,真正在关墙上被炸死的敌人不到二十,后续刺刀突击捅死不到五十人,但有上百敌军是在溃逃中被消灭的。 逃走的敌人不会超过五十,可以说驻守镇朔关的这个牛录被成建制消灭了。 整个战斗持续不到一个钟头。战斗中,崔小二所在的连有十五人受伤,大多是敌人垂死拼杀下造成的轻伤,没有战死者。 直到战斗结束,笨重的土坦克才被推到关口。 将战斗结束,推‘坦克’的几名炮兵气得大骂,“你们这帮龟孙子打那么快干嘛?我们累死累活,就为了听个响?” 这战果连周青峰也非常意外。他觉着没有炮兵直接支援,一个连进攻敌人重兵把守且道路狭窄的关卡,怎么也得耗费几个小时。就算牺牲一两个班,也很正常。 那晓得破关只花半个钟头。 最前头带队的排长充分发挥己方火力优势,并果断实施爆破流程。要不是导火索耗时太长,战斗过程还能再快些。 拿下镇朔关后,战局发生大变化。关口向南过大背岭就是宽甸,直线距离十二公里,行军半天就能到达; 向东北就是建州部的地界,一路经过‘灌水’‘二台’之类的村寨,过阿布达里岗就能抵达赫图阿拉,直线距离大概一百公里。 现在黄台级和费英东等人率领的一万多大金兵马等于被堵在了宽甸,周青峰和陈定对其进行南北夹击。 随着镇朔关的逃兵返回宽甸堡,镇守此地的建州贵族们大惊失色。没谁想到己方跟赫图阿拉的陆路联系竟然这么快就被切断了。 宽甸六堡均是辽东边墙的的延长线。除新甸在西面外,其余在宽甸南面。 陈定带队从蒲石河直达宽甸,这已经让黄台级等人非常难受。没想到周青峰更狠,上岸就把镇朔关拿下,背后捅上一刀。 为堵住对手南下,黄台级立马鼓动莽古尔泰,“五哥,新华军北路来袭,势不可挡,非得一员猛将才能拦得住。” ‘野猪皮’诸子中,莽古尔泰堪称最勇。他和阿敏一般脾气暴躁,冷血无情,有那么一根筋的愣劲。 宽甸堡的军议大帐内,黄台级指着宽甸北面的灌水镇,“五哥,必须得有个人去镇守此地,而且要快。一旦这里被拿下,我们真的被堵死了。” 莽古尔泰重重的‘嗯’了声,倒是爽快答应,“好,给我三千人马,我去守灌水镇。” 费英东在旁边冷着脸不说话,这位帮助努尔哈赤开国的老大臣感到浓浓的危机,是过去上百年前所未有的。 明代辽东一直不安宁,边患不断。女真人也不是只有努尔哈赤才闹事,而是一直闹事但只有努尔哈赤闹成功。 过去不管女真各部头领怎么闹,明国边军并不怎么管,就算派兵来打也不会过于深入,杀百把人应付差事便是。 辽东穷苦,打赢了也没啥收益,死点人反而腾出空间。在费英东这等老人看来,新华汉人打到宽甸也差不多该收手了。 不是说要砍木头吗? 鸭绿江边的木头还不够你砍? 这咄咄逼人的架势,哪里是要砍木头,我看你就是要砍人头。 目前情况颠覆费英东所想,新华汉人完全拒绝跟大金做任何沟通。他派去联络的使节没有一个回来的,仿佛去了就被宰。 对方没有任何要谈的意思,就是想要大金完蛋。 灌水城池小,远不如宽甸坚固。想到对手兵锋犀利,费英东对莽古尔泰道:“你把马军全带上,寻开阔地冲几波。” 马军? 女真人是渔猎民族,不是游牧民族。他们的马军其实是骑马步兵,不擅长冲阵。只有北面的叶赫部跟蒙古人沟通较多,才会玩些冲阵的把戏。 “带上马军也好,至少去的快些。”黄台级也没意见,“只是注意灌水镇就在瑷河边,新华水军的炮船非常厉害,记得别太靠近河边。” 莽古尔泰再‘嗯’了声,连夜带着三千步军和一千马军向北出发,前往瑷阳堡南面的灌水镇。 就在这位正蓝旗主自觉果断时,周青峰也带队走出镇朔关,南下灌水镇。 ‘灌水’之名来自其北面山岭中有三条小河在此汇入瑷河,山野中有数不清的泉水溪流,地形复杂。 有侦察兵骑马前出十公里,充当指挥官的眼睛。大部队则举着火把在山道上蜿蜒前进,犹如一条夜间游动的火龙。 莽古尔泰想来抢灌水镇,周青峰则要抢灌水镇南面通往宽甸的山道。后世辽宁的S202省道就从群山间少有的河谷地通过。 黄台级自觉反应快,接到败兵通报立马出动。莽古尔泰隔天就能抵达‘灌水’,说不定还能夺回镇朔关,恢复跟赫图阿拉的联系。 可鞑子快,周青峰也不慢。 镇朔关的败兵逃回宽甸时,新华远征队的侦察兵就跟在后头,并持续回报信息。确定敌人沿途疏于防范,一直慢腾腾的周青峰拿下关口后带一个步兵营迅速轻装南下。 山区道路起伏不定,狭窄弯曲,四轮马车跑不开。为了加快速度,周青峰连火炮都不要了,只让王信带剩下的步兵营和归化营跟上。 当莽古尔泰离开宽甸,周青峰的步兵营就抵达‘灌水’;等建奴马军快速北上,他已经得知敌人出兵,选择在‘灌水’到宽甸的‘S202省道’上构建野战阵地。 新华步兵一个营就三百人,周青峰选择在‘省道’相对狭窄处,占领两个毗邻的山坡作为制高点,砍伐山岭树木构建据马。 顺带用炸药把本就糟糕的路面炸的更加坑坑洼洼。 平日良好的夜间训练和充足的伙食供应,赋予士兵足够的体力来完成重体力劳动。 砍了一夜的树,炸了一夜的坑,等到隔天天亮时,山岭间的‘省道’上多了两处夹紧道路的据马阵地,呈九十度对角布置。 莽古尔泰也是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一夜。走到半道上,白甲哨探回报道:“主子,前方路口多了一伙汉人。” 周青峰特意在山岭间挑了个视野开阔,射界良好的空地。在晨曦的微光下,累了一夜的士兵大多在临时搭建的工事内抱枪休息。 少数哨兵爬到树上或山坡上,举着望远镜向周边观察。在白甲哨探发现己方之前,他们就已经示警。 “别慌,敌人大队离我们还远。先吃早饭。该撒尿的去撒尿,别待会尿裤子里。”周青峰作为主官,亲自巡查压阵。两处野战工事内的情绪很快稳定下来。 而在数里外,莽古尔泰也得知哨探传来的消息。但他有些不敢置信,阴着脸向哨探问道:“你说汉人有多少?如何布置的?” “那伙汉人绝对不超过五百,就卡在山道两旁的高处设立营地。营地也简陋的很,既无土墙也无壕沟,就是砍了些树木搭些架子,寻常兵丁伸手就能爬过去。 若说有些麻烦,顶多是路上多了好些坑,看着是新挖的,像是要防我大金马军冲刺。可那些坑都很浅,步卒走过去便是,不成阻碍。” 白甲哨探说的详细,莽古尔泰听的大喜。他又亲自驱马向前,掏出郭海送来的青铜望远镜,观察对面汉人的布置。 哨探说的没错,对面汉人占领的山坡离道路也就高处二三十米,爬上去并不难。其数量更是不多。 别说五百,莽古尔泰粗略数了,顶多四百。他望之大喜,“这新华汉人获点小胜就如此狂妄,竟敢用这点兵力来抵挡我大金强军。 我马军本就不是冲阵之阵用,区区陷马坑算得什么?况且其选的地方宽敞,东西足有四五十丈,绝非两三丈的山路可比,正适合我数千人马展开。 在此地与我莽古尔泰对决,这是寻死! 来人呀!” 莽古尔泰喊了声,身边出来几个甲喇额真。他欢喜道:“对面汉人视我等如无物,今日定要痛杀一场。 色勒,你带五个牛录的人马抢山道左侧,持大斧去砍对面汉人的据马;和硕图,你也带五个牛录的人马抢右侧山道,同样砍掉汉人据马。 伊尔登,你带一队‘摆牙喇’,披三层甲,持长矛铁枪。等汉人据马阵破开,你便带队攻进去,一路追杀不要停。 这伙汉人数量少,但其火器犀利,已经杀了我镶蓝旗和正白旗不少勇士,连阿敏贝勒都败在其手下。 今日搏杀必有折损,但你们不可怯战。 只要能获胜,你们牛录死伤多少,战后我双倍给你们补上。若能斩得汉人头领头颅者,本贝勒有重赏。” 莽古尔泰说的慷慨激昂,意气风发,仿佛胜券在握。其手下诸级头领也看到对面汉人确实不多,加上旗主颁下的号令和悬赏,个个均有奋战之力。 “我有一千马军,三千步军,都是大金国多年厮杀出来的精锐。今日在此,便要破一破新华汉人的威风! 汉人势衰,不懂用兵之道。我大金国运在此,必胜无疑!”莽古尔泰完成排兵布阵,两臂奋劲,面色红亮,大吼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