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伍老师，我刚开玩笑呢……”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满脸堆笑，手腕处的秘银手镯昭示着身份。　　 伍连城扫视这些围观街机卡牌决斗的人，包括两名决斗者，均是不超过十二岁的孩童。他的眼神并不严厉，相反，眉眼间颇有几分和蔼。但这些孩子们纷纷移开了目光，不敢与他对视。　　 暗自叹了口气，伍连城说道：“实话说，收容部有没有饿着渴着你们？”　　 孩子们都摇摇头。　　 “那有没有禁绝一切娱乐，不准你们玩耍？”　　 孩子们再次摇头。　　 “那就是了。收容部之所以不给娱乐区上锁，就是希望你们健康长大，有对灵域能力的自制心。但看看你们是怎么做的，在该写作业的时间溜进娱乐区，很难让我相信你们能够控制好自己。为了解释今天的行为，你们知道我要写多少千字的报告给部长吗？”　　 治世财团虽然对人在收容部的进出严加注意，对被收容人员本身却堪称宽容。当然，也有客观因素在内。若是一对一监视，监视者容易与其产生不必要的感情联系。多对一监视更是天方夜谭，且不说人手不足，更重要的是容易引起叛逆与反感。　　 最终敲定的方案则是，选出可信任的员工执行一对多监视，同时也对被收容人员进行安抚，类似于南、北联邦军队中的随军牧师，或明煌与冬火共和军队中的指导员。　　 对这些年龄尚小的孩童而言，伍连城还兼任着老师这一职责。　　 “是谁起的头？”　　 孩子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卡特与德里克，也就是方才参与卡牌决斗的两人。　　 “你们两个吗？”　　 两人默默点头，被抓现行，根本没有任何辩解的理由。　　 “冒着扣分的风险也要这么做，牌瘾真大……收拾好这片摊子，待会来我办公室一趟。其他人，都回去写作业。”　　 孩子们一哄而散，三两成群地离开娱乐区。　　 “唉，你作业写完没？我借鉴一下。”胖男孩稍稍走远，便问身边人。　　 “哦，那你记得改一下，别完全一样。”　　 “我还在呢，你以为我听不到？”伍连城差点被这小孩给气笑了，“待会来我办公室写作业。”　　 胖男孩又是一个缩头，一旁的孩子投来怜悯的目光，被老师听见算盘，作业肯定是抄不成了。　　 等德雷克与卡特收拾完毕，孩子们也差不多离开。伍连城甩了甩头，压下心中的烦躁，给同事打了个电话。　　 “什么事，老伍？”　　 “你报告写完没？我借鉴一下。”伍连城开门见山问道。　　 “哦，那你记得改一下，别完全一样。”　　 “老师，我还在呢……”　　 伍连城挂断电话，猛地眼皮一跳，发现一名戴着兜帽的小女孩还未离开。　　 “是英招啊……”伍连城有些尴尬，还以为人已经走干净了，竟然没发现她还在，转移话题道，“你怎么不一起回去写作业？”　　 “我写完了。”　　 “哦？很自觉嘛。”伍连城顿觉欣慰，“在我带的所有人里面，你是最不闹腾的一个。虽然你来这里的时间不长，应该也攒下了不少分数，想好换些什么东西了吗？”　　 “嗯，已经想好了。”英招拿出那张「神伟歼灭者」的卡片，“就像这样的东西。”　　 “没问题。不过我很意外，你竟然也像卡特与德里克他们几个喜欢打牌。”　　 英招连忙摇了摇头，说道：“我不喜欢打牌，也不要他们那种样式的牌，要跟我手上相似的。”　　 “明白了，要收藏是吧。”伍连城看着那张印着紫红色涂装的人形巨械，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英招，你玩过模型吗？”　　 当伍连城把网络上的各种胶佬拼装视频展示出来，英招的呼吸急促了几分，刻意避光的脸颊上出现两片浅淡的红晕。　　 “喜欢的话，收容部可以帮你购置，前提是你的分数足够。我算了一下，大概一周，你的分数就足够申请一个均价的模型。”伍连城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英招的反应。　　 这所谓分数，是收容部对人员例行心理测试或侧写时给出的评分。越表现出稳定的情绪与自控力，分数越高。　　 分数不仅能用于兑换各种物件，长期保持高分数的人员将迁入就近社区，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期，符合条件的便可回归正常社会。　　 收容部的就近社区，自然是员工之家。成功通过观察考核的被收容者，其中不少顺势成为员工。　　 当然，有药可救的人，才有机会补充进人手不足的员工团队。曾经对社会稳定造成过严重破坏，而又没有被清理队当场击毙或审判团判决死刑的，初始的分数就已经欠下许多，成了负数。这种“重犯”待遇另有标准，释放都不知何年何月，更别提成为员工了。　　 包括英招现在的一言一行，同样会被记录，在专业人士的侧写范围内。　　 英招在短暂的纠结后，选择等待，等到分数足够，兑换巨械模型。　　 “这很好，那时你再寻找中意的模型也不迟。”伍连城发自内心地为英招做出的选择而欣慰，虽然他并不完全了解侧写的机制，但也大致明白哪些行为能够提高评分。　　 收容部的位置鲜为人知，而在显要人物们高度关注的另一个场地，人们就并不为“等待”一词有什么好脸色了。　　 “弗兰基先生，请你注意，军方的支持并不无偿。即使看在瓦伦泰董事长的面子上，过了这么久，你也该拿出点能看见的东西来，而不是像个贴牌企业一样经不起细查。”　　 南联邦的各个势力派出代表，在会议上质询着南极开拓的进度。　　 “你以为开拓南极像切下一块牛排那样简单？”弗兰基作为统筹南联邦开拓南极的总负责人，对说风凉话的军方代表反唇相讥，“要是那么容易，南极早被瓜分干净了。”　　 “但现在情况不同，你们有工程技术储备，有可控核聚变的能源支持，以及南联邦政府与企业的资金投入。就连国际上对此的质疑与声讨，也被圆桌国家联手压了下去……别告诉我这些还不够。看好这项目的人很多，能量很大。这么大的能量，如果无法推动项目前进，就会爆发在立项者与一切相关人员的身上。”　　 弗兰基眉头一跳，也不知军方代表所说的是能量还是当量。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还真挺具备说服力。　　 “好吧，开拓计划面临的问题很简单，军工复合体承诺的硬质盾构机还没有到位，一些在极寒环境下能正常工作的特殊工程设备也都处于缺货状态。”弗兰基解释道，“南极全是相当坚硬的永久冻土层，开掘地基只能换用专门的硬质盾构机。我们要建造的可不是区区几十余人的科考站或前进营地，而是足以容纳成千上万人的聚居地。不打好地基，聚变堆逸散的废热将融化周边冻土，使之变成不宜居的泥水沼泽，甚至于……”　　 “甚至什么？”　　 “万一聚变堆底下的地层发生形变，干扰堆芯的等离子体约束，导致堆芯熔毁，哼……裂变核电站泄漏知道是什么后果吧，那是不比它小的麻烦。”　　 在场的人把目光聚焦在军工复合体的代表上，他清了清嗓子，重申道：“我还是那句话，重启生产线需要时间，别指望机器像超市货架上的商品一样掏钱就拥有。”　　 众人根本没问那几条生产线为何要关停，没利润的事，资本是绝不愿意费心维持的，军工复合体自然也一样。也就是瓦伦泰牵头搞了个南极开拓的项目，才让他们考虑重启生产线。　　 “时间？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某人一拍桌子，“开拓计划每拖一天，抢在其他国家有精力染指南极前，任意开采资源的日子就少一天，这会让在场的各位损失多少利润？”　　 谈及利润，所有人都再也坐不住，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　　 “造不出来，那就买！绝不能让开拓南极的计划再拖下去了！”　　 “关键是，谁还会保留这种硬质盾构机？”　　 “明煌，以及冬火共和。他们分别有过开发墨州与北辰州的计划，后来的结局你们也知道，我就不赘述了。失败归失败，当年使用的硬质盾构机与特殊工程设备应该还在，能买来用。”　　 “买，太贵。怎么保证他们不会坐地起价？”　　 “冬火共和说不准，明煌倒一直是做生意的态度。不过，南联邦对明煌的关税太高，我可不自掏腰包。”　　 军方代表的眼神逐渐变得冷漠，为了追求最大利益，这些企业代表极为不想自己生产，宁可成为明煌廉价工业品的买办。他们变着法子地想降低关税，哪怕会让南联邦更受明煌制约。　　 “关税不可能降。朝令夕改，是在浪费南联邦政府的威信。”　　 “哼……你们军方当然不愿意降，军舰不经过海关检查，天知道你们运了多少能让你们赚得盆满钵满的走私品？既然军方坚持，就让你们匀几条船，把那些工程设备运到南极去。”　　 “你把军舰当什么？所有船只都有预定的航行计划，就算强制改变，不是专门的运输船，走一趟南极下来，必须大修，军舰的修理费你来出？”　　 在场的代表开始打起嘴仗，无外乎争论谁出钱。而这种争论必然不是靠嘴能解决的，毕竟谁也不愿意当那个吃力不讨好的冤大头。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吗？比如派人过去先进行常规工程的建造。”争论暂时停歇，有人抱怨了一句。　　 弗兰基冷哼一声，说道：“除非你想让先遣队全部冻死在南极。”　　 不料，弗兰基这没好气的随口反驳，却让在场的人眼前一亮。　　 “也就是说，常规工程的先一步建造是可行的？”　　 事实证明，人类是有极限的，只要足够不做人，人行道也能变得宽敞。　　 “那就募集先遣队前往南极，开始常规工程的建造。”　　 “这不是问题，我让旗下的传媒公司炮制几条在南极发现珍贵矿藏的新闻，那些一心发横财的无业游民必然蜂拥而至。”　　 “好主意，南联邦本土已经没有多余的岗位容纳移民，把他们运到南极开荒，也能赢得有工作的人的支持。”　　 缺乏聚变堆的热量，仅靠常规燃料供暖的先遣队就突出一个听天由命看谁命硬。但先遣队能活下来几个显然不在企业代表们的考虑范围内。反正南联邦移民就跟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有一茬，比石油什么的不可再生资源环保多了。　　 弗兰基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作为一个技术官僚，他还是太过高估代表们的底线了。　　 “开拓必然伴随着流血与牺牲。”军工复合体代表眯着眼睛拍了拍弗兰基的肩膀，“别担心，等聚变堆在南极建成的那一天，先遣队还会对我们的倾力支持感恩戴德，两全其美的事，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