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洲垂了手,额头在罗艽肩上蹭着,朝下一落,躺进她怀里。“真好。现在我一摇,你确实在我身旁了。” 她虽笑嘻嘻,罗艽却分明听出几分委屈。 罗艽明白,叶青洲大抵是想到了这百年间,她不在的那些时日——那些日子里,不论她将这铃铛摇得如何响,罗艽都不可能真的去到她身旁。 见叶青洲笑着笑着却又要含泪,罗艽心都要碎了。 她于是将怀里人抱起,下巴抵在她肩膀,手抚摸着她脊背。“师姐不会再食言了。” 叶青洲缩在她怀里,小猫似的“哼哼”几声,再一声柔柔软软的“好”。 她们的对面,坐着面无表情的周空与许嘉瑞。 据这几日观察,她们觉得这几天认识到的叶青洲,实在是颠覆了她们十年百年的认知;亦方知,这长生剑叶长老所谓的清冷自持,不过是假象。 罗艽面前,她要多不矜持就有多不矜持;常常撒娇几声,便那么软若无骨地往罗艽身上一倚,整个人再站不起来。说是罗艽琉璃身躯离不开叶青洲,可不晓得的,准以为是她叶青洲离不开罗艽。 她二人相视,尴尬一笑,不约而同挪了眼,望向珠帘窗外。 山色深浅,天穹一道霞光。 几人的落脚处是许嘉瑞依着对血树的估判选出来的。如今要去往的豫州城,覆盖婫英县与浚县等十余个大小不一的小县。 浚县,是几月前周昭越死里逃生的腌臜之所。 几人到时,豫州城内正亮起灯火。 各家各户张灯结彩,像在过什么喜庆节日;然这六人各有心事,便是谁也没多在意。 找了客栈住下,许嘉瑞乐呵呵去和掌柜的讨价还价,拿来三把钥匙。 一把分给周空、周昭越,一把自己留着。 等到了罗艽、叶青洲面前,许嘉瑞举着拿出钥匙,看着她二人飘忽的目光,便隐约有些犹疑。“你们是该住一块儿吧?只、只一张床……我我我没办错事吧?” 许嘉瑞话音落下,叶青洲冷冷移开目光,装得事不关己。只有罗艽笑着接过钥匙,“谢啦。” 许嘉瑞咧嘴笑两声,几人便一起上了楼。 星辰高楼,回廊外人间烟火。 休整梳洗毕,叶青洲趴在榻上,把玩着自己芥子袋中几件玩意儿。 她难得扎了发,露出纤长洁白的脖颈,肩上薄衫半透,随意搭着,脊背如玉如冰,望来清冷却透着妩艳,宛若泠泠出水的芙蓉。 罗艽来时,她一枕头玩意儿来不及收,面上便挂些讪讪。 罗艽摘了头绳,拿木梳随意一梳,扫眼叶青洲的小玩意儿。不过一些扳指、玉镯,或细小石子,几颗雪里石。 芥子袋放在床尾,叶青洲没来得及拿,下意识将手边一枚玉石收入袖中。 她衣衫不整地靠向罗艽,撒娇道:“师姐,帮我拿一下小袋子。” 罗艽抬手,将芥子袋扔回去,瞥一眼叶青洲,只淡淡道,“你手里的,是云槐石吧。” 叶青洲半趴在榻上,闻言眼神一闪。她并不说话,又像是愣住。 罗艽不催,也不再问,面上虽无笑意,却到底还是拿着芥子袋一点一点收拾着榻上小物,耐心得像在照顾小孩。 是罗艽将芥子袋归还给叶青洲时,叶青洲拿眼小心翼翼地看向罗艽,“师姐……” “嗯。” “你都知道了?” 叶青洲能这么说,那多半八·九不离十。 她手上的确实是云槐石,能将琉璃身躯无能运转灵力的难处堵住的云槐石——可先前叶青洲分明与她说,此事无法,唯有抑制。 阮郁到底不是在唬她。 叶青洲不仅知晓云槐石的用处,甚至手上也有一枚。 罗艽叹了口气。“我以为你与我说此事无解,是因为你真的不晓得。” “我……”叶青洲急急坐起身,“不是的,师姐,你、你听我说……” 见她焦急,罗艽反而失笑,“紧张什么呀。” 叶青洲捉着她手臂,局促道:“怕师姐生气,怕师姐不信我。师姐,你别不信我呀……” 罗艽摇了头,按住叶青洲冰凉的手,无奈一笑。 桃花眼好温柔。 “与我说一说吧。其实,你知道的,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会信的。”罗艽道。 “又或者说……阿洲。你便是什么也不与我说——我也一样会信你。” 作者有话说: 无条件信任师妹,师妹做得都是对的! *小狗不知道什么是欺骗,小狗只是很担心你(●.●)jpg 分房时: 周&周:合法配偶 阮&许:百年道侣 罗&叶:…… 罗&叶:啊死了活了死了死了你死了我也不活了(笨蛋情侣(?) 第八十章 转心如意 ◇ ◎5k营养液加更◎ 窗棂外, 天河宛若盈盈鹊桥。月如白沙,轻笼在豫州城华彩的夜色上,凝一片氤氲气。 月色透进窗纱, 落在罗艽的脸上。 她仍注视着叶青洲, 目光灼灼又真切。“青洲,与我说一说吧。” “我……” ——该从何处说起呢? 叶青洲忽然有些茫然了。 她这才恍然, 这百年的作为、她想倾诉的情意,片片累积在心上,像一座小小雪山, 压得她难受。要出口的话语冗杂凌乱,什么都想说,却都不晓得该如何说。 怎样说才不至于突兀,怎样说才最显真情?她不知道。 目光一落,便见手中那枚云槐石。 叶青洲于是将手心张开, 把云槐石递去罗艽面前。“师姐, ”她轻轻道,“或许你本就知道,或许是谁对你说了——你的身躯无法运转灵力,并非幻境与现实的差别, 只是因为, 你这身躯只是一个完成了七八成的质品;以剑骨与本命剑身塑筋骨, 以雪里和琉璃幻彩生血肉,再以无暇灵力相联合,这就是寻常修士能做出的水准。在这一层上,便已造出一个无魂无灵的血肉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