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明白。”罗艽捋着湿发,“那确不是长久之计。” 阮郁道:“这身躯大抵算个七八成,生于灵力育于灵力,自是灵气充沛——然有优点,亦有明显弊端。便是你已觉察的问题。好在这都是可以解决的。” 罗艽:“嗯。” 阮郁再叹:“其实,这么些事儿,本该由叶青洲与你说的。但我就怕她不与你说。” 罗艽一皱眉,阮郁心急,自顾自便说了下去。“是今晨我听见她与嘉瑞聊到南海与云槐,见她心思,才有这些担心。” “我晓得,你们师姐妹情谊深,断不会有害人之心。” 又道,“对,谁都晓得,她喜欢你;便是因为太喜欢了——偶尔心意高于情理,才会不理智,将人困囿在身侧……” “——好了,好了。我明白你的顾虑。” 罗艽打断,向她做一个“收”的动作,笑得没心没肺。“多谢阮长老提点啦。” * 阮郁与罗艽尴尬作别,方踏出门,便见到守在拐角的许嘉瑞。 “阿郁。”她面无表情唤了声,“你与她说了我们今晨的谈话?” 许嘉瑞皱着眉,尾音拖得很长,显然是不满。大概怪阮郁逾矩,多管了闲事。 阮郁含糊“嗯”了声,眼底却染上懊恼。 她们一同向外走,直至无人处,许嘉瑞忽而驻足,一个巴掌拍上阮郁后脑勺,“阿郁——你在想什么啊!?”她怒道,“我知道你有些看不惯青洲,但也没必要如此、如此挑拨离间吧!” “……挑拨离间?”阮郁白她一眼,“她俩一个有情一个有意,轮得到我挑拨离间?” “我不过觉得她不够真诚。什么都不说,仅仅这般耗着,倒时水落石出,有她后悔的。” “那也不是你我该管的。”许嘉瑞道。 “是,对。”阮郁颔首。“但我是认为,罗师姐实在太惨。便看不得她再被蒙在鼓里。” “嘉瑞,你我都见过千里陂的血月,知道她曾被姓陆的骗,又被兰芥那帮秃驴骗得没了命。如今回来,在这性命关天的大事上,再被叶青洲瞒着……” 许嘉瑞无声地叹了口气。 “青洲瞒着,却与那陆离辛、无为之辈根本不同。你我明白她用情至深,本意绝不会是迫害。” “是啊,是啊。用情至深。”阮郁嗤笑,“用情至深——一副要死要活模样,什么事都憋在心里。既钟情又专一,却什么都不说,苦情戏演给谁看?死要面子活受罪。多无聊。” 许嘉瑞眯起眼,不太认同。“青洲……青洲也还好吧。至少情意的事儿,从不藏着掖着。只是罗师姐不太在意这方面的事情。” 旁观者清。 百年前风仪,许嘉瑞和阮郁便认得这三清山的师姐妹。罗艽剑术九州天才,却在人情上稍显迟钝;尤其“情”之一事,平铺直叙说了,她都不一定绕得过来弯。 阮郁却说:“罗师姐再迟钝,却并非真傻。倘若叶青洲有心,一字一句明明白白地说了,总不至于一点儿情意都传达不到。如此躲着不说,等对方白白丢了性命,又闷苦百年千年,有什么意思?” 阮郁顿了顿,再皱眉道:“叶青洲说了,那么这师姐或回绝或推辞,也算有个回音。而不是眼下这样什么都不说,重演从前那些哭哭啼啼的事儿。”阮郁性子本就急,如今更是烦躁地眯起眼。 可说出口的话却是叹惋。 “都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她们总不能是,百年只修得擦肩一顾罢。” 许嘉瑞叹口气。“阿郁,我明白你意思。二人之事,第一要务便是真诚,千不能闪烁躲藏。不管什么样的苦衷,一定要坦诚相待。” 阮郁:“对吧。” 许嘉瑞又叹:“虽是生死攸关的事情,作为友人该多注意,但……唉,总之,你提一嘴也就提了,罗师姐也晓得其中因果了,你……万万不要再逾矩。否则她们与我们也要生起隔阂了。” 阮郁一抿嘴,缄默半晌,到底还是说了句,“行。” * 阮郁之事按下不表。 罗艽走出房间。 忆起自己昨夜酒足饭饱,与叶青洲在榻边拉扯,她忽而有些尴尬。 她不晓得自己在想什么,竟像个泼皮登徒子,上手就扒人家衣衫。 而之后叶青洲拂袖而去,彻夜不归。罗艽一觉醒来,也没在客栈中找到她。 师妹一定是生气了…… 如是想着,罗艽走出客栈,一遍一遍揉着眉心,显然十分懊恼。 便是踏出客栈见到其余几人时,叶青洲从她身后出现,笑盈盈来挽她的手。“师姐好慢。就等你一个了。” 叶青洲的笑一如往常,照得人暖洋洋。 罗艽眨了眼,侧身与周围人打了照面,只说:“抱歉。”又低头,向叶青洲压低声音,诚恳道,“昨日之事……也抱歉。” 叶青洲一愣,却笑着答:“不会啊。” 尔后再确定几番,六人便启程,要向南边走。 偃步辇上,罗艽与叶青洲坐在一处。 分明昨夜闹了小变扭,眼下却无任何不快。叶青洲满眼是笑,一路上倚在罗艽身侧,虽不怎么说话,却闹着玩罗艽的手。 叶青洲的手比常人更凉,抚在罗艽腕边时,激起丝丝清凉。她一圈一圈划着罗艽手掌,又抚过掌心每一道纹路,贴向自己面颊。 罗艽任由她动作,偶尔被她闹得痒了,也忍着;只在心里泪流满面:昨日之事,师妹一点也不怪我。师妹真好。 行至丛林小道,步辇微一颠簸。 叶青洲腕上的银铃忽响个不停。叶青洲“啊”了声,陡然想起什么似的,抬手向罗艽展示这摇铃。“师姐,你还记得吗?你曾说,但凡我摇摇这铃铛,你便会回到我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