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这些日子,萧郁蘅照顾苏韵卿格外周到,每天忙得像个小陀螺,食谱,画册,话本子,叶子牌寻了一堆,满当当堆在苏韵卿的书桌上,助人打发时间。 自打知晓了苏韵卿的身世,本人没见开怀,可萧郁蘅却觉肩上的千斤重担顷刻烟消云散,满脑子只有她的小音音。 回京日久,苏韵卿住在舒家,每日见的人除了萧郁蘅,就是排队而来的郎中和太医,治寒症与肺疾的方子换了无数种口味,如今她能把苦写出千百种分辨的方法和滋味来。 苏韵卿终于开始和萧郁蘅般贪恋甜食,却被郎中制止,只能望梅止渴地看着萧郁蘅大饱口福,而她自己,就是个没有感情的制作点心人形机器。 萧郁蘅这小馋猫对糕点来者不拒,苏韵卿会做的点心风格和口味不多,现下也就会几十种吧~ “起来喝银耳百合羹!” 不出一刻,萧郁蘅去而复返:“你表妹手艺不错,正好在厨房撞上了,快来,放了蜂蜜嗷。” 苏韵卿懒洋洋爬起来,垂眸扫了一眼,挖起一勺怼进了萧郁蘅嘴里:“甜么?” “一般般,人家给你做的。”萧郁蘅舌尖扫过唇缘的汁水,往前推了推碗:“你吃,养肺的。” “…唔。” 苏韵卿妖冶一笑,倏地将朱唇贴上了萧郁蘅的唇角,灵巧的舌尖一点,又飞速收了回来,满意地咬了咬下唇。 “干嘛,大白天的,悠着点。”萧郁蘅仍有些羞赧,垂着小脑袋小声嗔怪。 苏韵卿转身捧着碗,故作淡然地舀着汤羹:“你说不甜,给你加点糖嘛。方才你唇边粘了小块枸杞,大补的,我不好浪费。” “噫——”萧郁蘅咂咂嘴,“你喝完陪我去园子逛逛吧,试试我绑的秋千好不好用,消化一二,好能喝下我刚炖上的乳鸽汤。” “不去。”苏韵卿拒绝的干脆,“陪我下棋,动脑子饿得也很快。” “告辞。”萧郁蘅撒丫子就跑,拉不动苏韵卿便罢,她才不要苦哈哈地下永远赢不了的围棋。 苏韵卿嗤笑着摇了摇头,于思考一途,萧郁蘅是愈发懒了。 这人一走,苏韵卿又溜回了桌案后,捣鼓她的一条白玉,想给萧郁蘅磨个式样独一无二的玉簪出来。 当日入夜,她紧闭的房门外传来些微脚步声,缓慢稳重的步速绝不是萧郁蘅那小疯子。 她警觉地抬眸凝视着房门处,隐约瞧见三两身影朝自己的房间走来,而她的门内,早已下了门闩。 是了,在舒家半月,她只与萧郁蘅相见,其余人尽皆阻隔在外,眼不见心不烦。 连日来,她未曾踏出房门一步,就连制点心,都是着人送了食材入内,更无意与舒家上下寒暄。 “咚咚”…“咚咚”… “和音,烛火亮着,知道你没睡,让老身进去瞧瞧你,好不好?”老迈却极尽和蔼的话音从门外幽幽传进了苏韵卿的耳朵。 竟是太夫人找来了?苏韵卿的凤眸顷刻觑起,起身绕过书桌,快步打开了房门。 待瞧见一头华发的老人时,她到底软了心肠,让出路来,躬身一礼: “见过太夫人,您请进,晚辈失礼了。” 太夫人单手撑着拐杖,暖融融的掌心拉住了苏韵卿的手,转眸扫了眼自己的随侍,“都在外头等吧。” 入了房中,苏韵卿搀扶着人在主位落座,忙着给她添茶倒水。 太夫人抬手制止了她:“孩子,别忙活了,想跟你说说话。” “您说。”苏韵卿规矩的垂眸立在了一边。 “在这住了许久,一直不见人,也不肯改口。这是不相信,还是不想认你母亲?” 太夫人浑浊的老眼里满是爱怜的凝望着她,试图劝慰: “明日她会来,见见?也权当舍老身个颜面,给老身祝寿可好?那年你第一次来家里,老身就认出来了,错不了,你和凌儿幼时的眉眼如出一辙。那玉镯,是老身留给孙女的,倒是没见你戴。” “太夫人,这说辞于晚辈而言,太突兀,甚至有些荒诞。若陛下所言是真,晚辈的父亲是何人,苏家和晚辈又是什么关系?从前的父母亲人是怎么回事?” 苏韵卿将视线黏进地板的缝隙里,语气低沉,打从心底里,她宁愿舒凌认错了人。 “你父亲是永嘉侯世子,他是苏硕之侄,你确是苏家人。”太夫人一声长叹,又道: “凌儿本是太宗帝钦定的太子妃,先太子早殁,才有先帝登基。先太子走后,凌儿从军,遇见你父,在军中缔结婚书,婚礼都未办过,知者甚少。只可惜那孩子命薄啊,新婚月余就…” 混浊的眸子里垂落一点晶莹,太夫人手捏丝帕拂去些微清泪,缓了须臾又道: “若他活着,凌儿不必被先帝逼迫,在兄长与郎婿新丧不久就入宫为后;不必与你母女分别,二十载不敢相认;不必咬牙苦撑,夺了这天下啊。” “韵卿…没明白。”苏韵卿眨巴着羽睫,眼底满是不解。在她的记忆里,永嘉侯府早就不复存在。 那位被她称作堂伯的世子,是伯祖父永嘉侯最后的血脉,却英年早逝在了讨伐北疆蛮夷的战场上,苏府家祠供有他的牌位,却从不曾听闻此人有过家室。 “凌儿入宫是为保全舒家。先帝看重、觊觎,也忌惮舒家军权,明知她曾有短暂婚许,却还强征她为后,她若不从征召,舒家便有难。” 太夫人将茫然的苏韵卿拉到自己身边,温声与人解释: “但先帝病弱,心性多疑却优柔寡断。凌儿代他掌朝数年,夺了九五尊位,是守住大瑭江山,守住舒家和你,唯一的办法。她苦心盘算经营,是为把一份盛世山河交于你手,这份隐忍难言的坚守与酸楚,你能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