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活到会客的堂外来,正好听到这一句,“浑说什么,书房是读书静心的清净地。” 青菡含羞带怯地看许活一眼,屈膝行礼,声音似是能掐出蜜水一般,“郎君~” 随着她的动作,袭来一阵浓郁的香气。 院子里久些的婢女都知道,许活从来只熏清淡的香,不喜欢浓郁的脂粉香。 许活冷脸道:“叫青鸢进来伺候。” 青菡的娇颜霎时有些白,不敢回嘴,低低应了一声,预备退出去。 朱振怜香惜玉,见不得小娘子委屈,叫住她,“你这么可人,哪有人舍得责怪你,来来来,小爷给你个见面礼。” 他说着,从小指上拔下个金戒指,递给她。 青菡眸光闪动,轻咬着下唇,可怜兮兮地看向许活,一副不敢收也不敢拒绝的模样。 许活不为所动,但也给朱振面子,淡淡道:“出去,这不用人伺候。” 青菡泫然欲泣地行礼,哀哀地扫了朱振一眼,袅袅地转身。 朱振直呼心疼,起身拦住,将金戒指硬塞到她的手里,“莫哭莫哭,拿着。” 许活视若无睹。 青菡攥着沉甸甸的金戒指,眼里的水雾霎时消失的干净,根本哭不出。 她怕露馅儿,赶紧小快步出去。 朱振只觉得她是伤心离去,控诉许活:“刚还说你有雅趣,其实你这人最没趣,我对着你总以为是在对着我祖父呢,这么俊俏的脸为什么要配你这种冷清的性格?” 只有他半点看不出旁人的心眼,许活神色冷淡,“一屋子姐姐妹妹不够,到我这儿来逞英雄?” 朱振对上她的眼睛,表情又是一滞,色厉内荏地强撑道理:“你没人性,小娘子有什么错?小娘子是用来疼的。” 他说话间,青鸢进来。 朱振的注意力立马转到她身上。 青鸢是打小伺候许活的大丫鬟,稳重,也熟悉朱振,任是他如何轻佻逗笑,她一言一行皆有礼有矩。 朱振也不在意青鸢的态度,用他的话说,他是“满腹惜花爱美之心,并无猥琐淫邪之意”。 确实如此,偶尔他言行过了,许活便提醒一二,不太计较他的作风。 朱振散财童子一样,又给青鸢塞了一枚更贵重的宝石戒指,盯着她啧啧感叹:“怎么你身边自小伺候的婢女气度这么好?” 青鸢神态恭谨,面上毫无骄色。 许活浅浅饮了一口茶,道:“你去看世家的婢女,比寻常官家小姐都要有教养。” 朱振满脸不以为意,“小家族还比不得你我家,正经大世家又不会邀请我去做客,我怎么见得到?我只见过你家的。” 本朝除皇亲以外的爵位皆由开国皇帝亲封,多是武将,也就是勋贵,像平南侯府和靖北侯府已是极为煊赫,上面还有忠国公府和安国公府。 当年也有世家有功之臣封爵,不过文人清流,并不与勋贵为伍。 比如当今陛下的母族,便是诗书传家,太祖论功行赏时封为侯爵,陛下登基后又为他生母那一房单独封了侯。 一门双侯,世所罕见。 比如太子的母族金陵陆氏,太祖封理国公,权势滔天,钟鸣鼎食。 有底蕴的大世家历经几朝,瞧不上泥腿子武将出身的勋贵,长辈们在朝堂上共事,甭管是否政见立场不同,表面上还能虚情假意地寒暄几句。 子弟之间不对付,便不太讲面子情了,许活没少听到认识的勋贵子弟说世家子“装模作样”。 不过一家之姓也有个远近亲疏,勋贵与勋贵之间也并非同气连枝。 平南侯府不同于个别勋贵与世家成见颇深,老侯爷深知爵位并不是家族传承的根本,特地为长子许伯山求娶世家女,是以侯府的世子夫人出自江州文氏。 江州文氏比不得顶尖的大世家权势滔天,底蕴却也非平南侯府可比。 然而老侯爷为家族谋划深远,奈何平南侯府的子嗣属实是拖后腿…… 许活问:“你今日来我这儿只为给婢女抱不平?” 朱振这才想起来有正事儿,兴冲冲道:“我上门来邀你去吃酒。” 许活皱眉,“你为何总是执着请我吃酒?” “谁让你那么难请?” 难请便是不想去,偏他还要请。 许活平静地说明:“我先前与你说过,侯府孝期未过,不便宴饮,且你们去的还是青楼。” “你又不守孝。”朱振冲着许活挤眉弄眼,极力推荐,“我跟你说,有趣的很,包你去一次还想去第二次。” 本朝颇为开放,不禁官员去青楼狎妓,是以京城各坊皆有烟花柳巷。 许活从没去过,不只是身体问题和孝期避讳,她的教养也不能去那种地方点卯。 “我不会上瘾。” 许活答得笃定。 朱振不信,“你不去怎么知道?” “需得束己,况且读书习武,不可懈怠。” 朱振满脸痛惜,“咱们这样的人家,蒙荫便是,又不需要考科举,你都快成木头了!” 许活道:“自身本事,才是立世之基。” “我家的钱又花不了,再说我上头还有好几个哥哥呢!” 一击即中,许活无言。 朱振怕好友伤心,“那个,你家就你一个,确实辛苦,这不正好,我们去放松一下……” 许活张口要拒绝。 朱振见状,赶紧耍赖歪缠起来,“今日可是忠国公世子代成王殿下做东,点名请你,还特地写了请帖,你一定得去,你不去我没法儿交差!” 许活眉心一跳,看到请帖上亲近的“荣安”二字,眼神微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