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给方静宁把过脉,扎了几针,方静宁便昏沉沉地睡去,神色也舒展了些。 翟氏、李嬷嬷等人微微松了口气。 大夫又开了张药方,随即叮嘱她们切勿再让大悲,易伤肝肺,又说得释放,不能由着她内伤成疾。 方静宁是有一些弱症,源于心病,说严重不严重,但要是不调理,放任下去小毛病变大病,便会成麻烦。 可心病难医,除非她自个儿想开。 大夫诊治完便离去。 李嬷嬷安排人抓药熬药,小荻守在方静宁身边,翟氏看方静宁没有大碍,暂且回去。 她们原想先瞒着些方景瑜,免得他小小年纪跟着忧心,再也闹起毛病便不好了。可府里这么大动静,宅子里下人们又都在议论纷纷,还是入了方景瑜的耳。 方景瑜跑到了方静宁的屋子,不顾李嬷嬷的劝阻,趴在姐姐的床边不错言地盯着她瞧。 方静宁睡得并不安生,眼角一条泪痕,额角两鬓处的头发湿成捋。 方景瑜死死咬着拳头,默默流泪。 他心里,外祖家是亲戚,但真正的亲人,只有姐姐一个,姐姐也只有他一个。 他们相依为命。 姐姐病,他极害怕。 外祖家在姐姐的嫁妆上动了那样的手脚,他又愤怒,偏年幼无力,完全不能为姐姐承担、分忧。 年纪小的孩子心中,钱财外物从来不是最重要的,可此时此刻,方景瑜只想快一些长大出息,能为姐姐遮风挡雨。 方静宁第二日才醒过来,喝了药,精气神依然十分差。 方景瑜不安,一直守着她不愿意离开。 方静宁为了安他的心,强打起精神努力养好自己的身体。 方景瑜去询问方族长她的嫁妆怎么办,得知方族长他们另外给姐姐筹备了十里红妆,深深地拜下。 方族长扶他起来,“方氏同源,理应如此。” 方景瑜举起袖子擦掉眼泪,哽咽问道:“那外……国公府准备的嫁妆怎么办?” 方族长道:“有两个处理办法,一个是留用,另一个便是由族中商铺转卖掉,工艺极佳,定然好卖,也能收回些银钱,不过国公府知道恐怕要多想……” 方景瑜立即便道:“卖掉。” 国公府尚且不在意他们的处境是否难堪,他们姐弟又何必在意国公府如何想。 方族长点头,“如此,我会尽快安排。” 过了两日,方静宁身体稍好了些,方景瑜才对她说了这些事情。 方静宁特地在方族长夫妻、四老爷、五老爷面前,郑重道:“我的嫁妆不能教族中破费,待到方家的家产取回,便还于族中。” 方族长皱眉,“不可,这是族中的心意,你若是推辞,便是寒大伙的心。” 方静宁微微咬唇,不好再生硬地推拒。 她并不想承族中太多人情,可一时想不出合适的方式来回馈,只能暂且存在心上。 婚期更近,方家的心神全都在婚礼上。 而方静宁和方景瑜心里头有芥蒂,一时半会儿无法消除,便躲着不去想国公府,也都不再提外祖家。 婚前第十天,许活的先生李则眠到京中,许活特地派人来方家接过方景瑜,亲自带他去先生家拜师。 方静宁对此很是看重,准备了极厚的拜师礼。 李则眠是个极洒脱的文士,落拓不羁,甚至有几分不修边幅,当初侯府是借由文家的关系才知晓他,并且得以请来给许活当老师。 许活对他极尊重,行弟子礼。 李则眠嫌她多礼,不耐烦地一挥袖子。 方景瑜虽有几分惊讶这位先生的形象气质,但丝毫不怀疑他的才学,扑通跪地,行大礼。 李则眠打量了方景瑜几眼,带着几分郁闷道:“早便猜到又是个无趣的……” 方景瑜以为先生不喜他,慌乱的小眼神瞥向许活。 许活恭敬道:“景瑜性情纯善,日后随先生左右,必能侍奉好先生。” 方景瑜小心翼翼地望着先生。 李则眠更喜欢豪爽之人,再或者也要是许活这样脑子清楚目标坚定不刻板,但他既然受许活之邀回来,便是打算好收下方景瑜了。 他问都没问方景瑜的学问,道:“拜吧。” 方景瑜面露喜色。 书童端来茶,方景瑜谨慎地接过来,举至头顶,敬道:“先生,请喝茶。” 李则眠接过来,直接喝了一口,随手放在桌上,“起来吧。” 方景瑜送上拜师礼,才起身。 李则眠对拜师礼没多关注,问道:“日后要随我游学,家里可知晓?” 方景瑜点头,“我阿姐虽舍不得,但十分支持。” 如此,便没有什么问题了。 李则眠打了个哈欠,手指插进发中挠了挠,赶人:“十天半月登不了天,等荣安成婚后再上课吧,你们且回吧。” 方景瑜听从先生安排。 许活带他告辞。 拜师顺畅,方景瑜心里的一块儿石头落下,坐在马车问道:“世子,那我日后是叫你师兄,还是姐夫?” “随你。” 方景瑜眼睛转了转,“还是姐夫吧。” 是一家人。 不过现在婚期没到,方景瑜还不能改口,便仍然叫“世子”。 他在许活面前,仍然有些放不开,努力的表现乖巧。 许活从车屉中取出点心和果脯,放到他那侧座上,随口问候道:“你阿姐近来如何?” 方景瑜正为了点心和果脯惊喜,闻言脸色有些僵,装作若无其事道:“阿姐很好,就是有些忙。” 他谨记族长伯父的话,不能让侯府和世子知道嫁妆的事,否则他们会嫌弃阿姐和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