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罗马，谁若不能以强力逐渐赶跑自己心中这些暧昧的、模棱两可和不死不活的情绪，它们就会像瘟疫似的以快得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滋长蔓延，吞噬掉你的整个宁静。 　　 ——《台伯河畔》保尔·海泽 　　 三人的身影消失后，殿内摇摆不定的烛火也逐渐稳定了下来。 　　 护卫的脸上紧绷着的怒气，转眼间变成了漠然。 　　 过了一会儿，他接过门外的青年递来的茶盏，放在男人身前的桌面上，松开杯垫的瞬间，他压低了眉头。 　　 “大人，这样做真的好吗。” 　　 “没有必要与此人交恶。”出乎意料地，首领没有继续深究的意思，“那般言谈举止，可不是随便一个死神都能装出来的。何况……毁不毁约，能说了算的也不只是她。” 　　 他可是这锖面地下王国的组建者。 　　 身为至高无上的统治者，信守承诺固然重要，可若是需要在决定性的时刻背弃道德，对他来说可是再简单不过的小事。 　　 设计陷阱和骗局也同样简单。 　　 如果她真的能在以后发挥什么作用，他就会想出一万种办法斩断她的退路。 　　 理解这一点后，护卫对自己的浅薄感到了羞愧。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女人为了保护两个普通的孩子就来到这个地方，如此冒失的行为，不像静灵廷出身的人会做的事。可是，听首领这样说完以后，他又发现，也许只是她的思维和他不一样而已。 　　 她究竟在追求什么呢？ 　　 在弄清楚她的目的之前，答应她的请求并不会让他们吃亏。 　　 哪怕只是上演一出闹剧，也能活跃一下气氛。 　　 于是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是。大人英明。” 　　 静灵廷。 　　 十二番队，技术开发局前。 　　 海晴结束了一上午的会议，也有些倦了，站在门口打了个长长的呵欠。 　　 “嗯……真麻烦……”她一边挠着咯吱窝，一边扯着嗓子冲门里喊道，“你好！我被涅队长找来的！有人在吗？” 　　 其实她一直觉得十二番队应该给每个队里都装上一个人脸识别系统的，这样就不必要每次都这么费力地喊话了。 　　 “志波大人。”很快便有人打开了沉重的铁门，请她进去，“百忙之中前来此处，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她也客气了一句，“就是不知道他找我有什么事？” 　　 自从她担任神宫的神官之后，遣词用句这方面就不得不收敛了许多——当然，这不是她的本意，只是被伊集院逼着背下了一堆定式用语之后的后遗症而已。 　　 “具体情况需要队长亲自向你说明。”她记得这个额头上长了几颗青春痘的男人叫阿近，“请跟我来吧。” 　　 阿近带着她穿过技术开发局光线诡异的走廊。那些乱七八糟的管线，闪烁着荧光的紧急疏散指示灯，还有天花板上密密麻麻的缝隙都让人觉得很可疑。 　　 期间，她的注意力总是会被奇怪的角落吸引。 　　 “那又是什么新发明？” 　　 她指着一台正在运作的机器，问。 　　 “队长，志波大人到了。” 　　 阿近却只是板着脸，朝着最深处的某扇门报告道。 　　 不知为何，门里好像还在散发出奇怪的红光。 　　 “根本不回答我的问题啊……”海晴却一点也不感到尴尬，“浪费了那么好玩的东西，真是的……” 　　 “啪——” 　　 门扇开启的瞬间，一只木板以神迹一般的速度飞了出来，重重地砸在阿近的头上。 　　 “诶？”海晴吓了一跳。 　　 “我忙着呢，别进来干扰我的工作！”是涅茧利毫无耐心的声音，“念给她听！” 　　 他这么一说，她才发现那片木板是个垫板，上面夹了几页纸，纸上还写了好些小字，不过这里光线不好，她看不清究竟是关于什么的字。大概和把她叫来的原因有关吧。 　　 “是……” 　　 被这么一砸，无辜的阿近居然也不生气，他用拇指和食指捻起第一页，将它翻到垫板背后，准备开始介绍。 　　 “这是啥？”海晴问。 　　 “希望你能参加我们一项实验的同意书。” 　　 “实验？” 　　 “队长想借用一下你的身体组织细胞，制造一枚克隆体，以期进行相关研究。” 　　 阿近面无表情地说。 　　 “那是什么……听上去好危险的感觉……” 　　 她本能地想要拒绝。技术开发局的恐怖之处她可是很清楚的，怎么可能作茧自缚！ 　　 阿近预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不紧不慢地念着他事先准备好的台词：“不，只需要抽取一点你的细胞样本就可以了。在那之前还有一个简单的体检，不会占用你多少时间的。” 　　 “说得那么轻巧！其实是打算拿去做什么不可告人的黑暗实验吧？！” 　　 “队长的技术，对于你们想达到的目标有不可或缺的作用。”阿近的声调还是和刚开始一样，几乎没有投入感情，“关于这一点，需要我做出更详细的说明吗。” 　　 随着他说出这句话，海晴也停下了抗议的神色。 　　 他说得没错，涅茧利的技术和头脑是目前留在尸魂界的人之中，除浦原喜助之外最强的。而就算是去拜托浦原喜助，如果没有十二番队的这些装置，他也很难做出什么有用的成就。 　　 “可那些都是他的本职工作吧！” 　　 海晴嘴上还是不肯认输。 　　 “如果队长没兴趣，完全可以随时撂挑子不干。他还有成堆的课题可以研究呢。”阿近说。 　　 “怎么看他现在也都不是在好好干正经活的样子好吗？！” 　　 她指着刚才打开的门扇吼道。 　　 阿近对她的指责充耳不闻。 　　 “队长本人进行的都是最高机密的研究，志波大人会觉得莫名其妙也很正常。嘛，其他普通的研究在外围实验室可以参观，要去看一看吗？不过，如果你早些说明的话，本来可以安排更充实的参观流程的，但是临时性的参观可能就……” 　　 “……不必了。”在他的长篇大论继续之前，海晴制止了他，“我知道了，只需要我的细胞样本对吧？我同意就是了。” 　　 她接受得如此果断，倒是让阿近有点吃惊。 　　 “谢谢你的合作。”说着，他合上那摞纸页，将夹在板子上的签字笔递给了她。 　　 “不，没事。”海晴打开笔盖，停顿了一秒钟，忽然以严肃的表情抬起头，“我可以问一下吗，我的克隆体会不会被用在什么奇怪的地方？” 　　 她的担心很是合情合理。 　　 阿近马上秒答：“不会。” 　　 “那就好。” 　　 在她松了口气的同时，阿近又好像觉得自己的言辞不够严谨似的、托着下巴补充道：“不过，我也不敢保证队长会不会一时心血来潮做出什么计划之外的事。” 　　 “在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你就不怕我反悔吗？！” 　　 海晴摔笔怒道。 　　 “可是，你已经签字了吧。”阿近若无其事地指着契约书的第一页，说。 　　 “……也是哦……” 　　 虽然还是有点担心……算了，世上哪有那么安全的事啊。就算万一出了什么乱子，负责的也不是她就是了，她可不管那么多。 　　 “那……我走了。” 　　 “慢走。” 　　 在目送她离开之后，阿近低头望着契约书的封皮，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结果她是个这么不谨慎的家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