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说笑了。汝并非无端招惹是非之人。”他给她留足了面子，与通常地痞流氓的形象相去甚远，“……吾之部下所为，亦为道中之人浅显的本职，若有冒犯之处，还请看在吾的颜面上，不计前嫌一回。” 　　 居然还在对她道歉。 　　 里尤十分平静。 　　 “当然，那是你们的生存之道，我没什么意见。” 　　 “感谢谅解。”他说罢，将撑在桌面上的手换了个方向，“那么，汝有何可供交易之物？” 　　 “交易？” 　　 “既然来到此处，若想活着出去，自当割舍某些东西……难道汝，连这点心理准备都不曾具备便贸然前来？” 　　 他的语气还是和刚开始一样沉重而不容置否。但是，周围的气氛却整个天翻地覆了。说到最后，竟带了几分威胁的味道。 　　 里尤皱了皱眉。 　　 她的表情没能逃过站在男人身侧的护卫的眼睛。在她露出一丝不悦的同时，那名佩戴盔甲的护卫便亮出了刀锋。 　　 “唰——” 　　 一个小小的拔刀动作，才做了个开头而已，她便看出了他的实力。 　　 “真是威风凛凛的阵势。”她叹息道，“这些人，不以死神为目标倒是可惜了。” 　　 “……” 　　 她的感慨有些不合时宜。席上的首领沉默良久，似乎还在等待她的回复，他的耐心就快要用尽了。但她也不是傻子，赶在情况恶化之前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态度，俯下身去。 　　 “首领先生。”她陈述着早已打好腹稿的语句，“我别无所求，只希望在您掌权的时间范围内，保证这两个孩子的安全和自由。” 　　 南川少年握住了妹妹五月的手。 　　 五月疑惑地看着他。 　　 “出价是？” 　　 首领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战力。”里尤没有露怯，而是堂堂正正地开出了这个看似荒唐的空头支票，“在您需要的时候，我会为您出战一次。” 　　 他的声音里掺杂了几许愉悦和沉吟。 　　 “一次性的战斗力……吗。” 　　 “是的。” 　　 她的表情被对方完整地收于眼底。这番话并非空穴来风。静灵廷的异常状态在平民之中尚未引发暴乱，但他这样有野心的人不可能一无所知。想必在不远的将来，就会有矛盾爆发的一天——那时，不论敌人是谁，战斗都是不可避免的必然。 　　 她对形势的估计不一定准确，可斟酌她的话语的男人却不这么认为。 　　 “……为何汝会认为这个条件足够等值？吾承认汝身手高超，但仅凭此物，就要求吾等做出长时期的退让，无异于自己破了自己的规矩。” 　　 他的口吻郑重而有力。 　　 “很抱歉，关于静灵廷的秘密，我是一个字也不会透露给您的。” 　　 里尤听出了他的潜台词。他既然猜到了自己是来自静灵廷的人，便也自然想要利用这一点获取情报。可惜，她可以自由支配的，只有这仅存的一己之力罢了。若是要她陷他人于不利，就算是对忠义嗤之以鼻的她，也是不会去做的。 　　 “哈哈哈哈——”没想到他却突然大笑出声，“有意思。” 　　 旁边的护卫看得呆了：“老大……” 　　 他的态度不像是认同了她的发言。可是，对于这样认真的家伙，作为领袖，他一直报以尊重和欣赏的态度。所以他打算卖她一次人情。于是他端正了脖子，宣布道： 　　 “如汝所言，就以汝之身躯、换得此二子之平安。期限是即日起，至吾将权力移交次任接班人之前。” 　　 里尤点了点头。 　　 “成交。” 　　 她原本还做好了在人前展示力量的准备，这下倒是省去了讨价还价的功夫。回答这声“成交”时，她的声音里透着如释重负的轻松。 　　 站在她身后的南川少年越发搞不懂她的想法了。 　　 他警惕的目光在首领随意的扫视下不自觉地转向了地面。 　　 只是被看了一眼而已……就觉得浑身发凉。 　　 这是什么样的威严？ 　　 他的忧虑里尤暂且还不知道。因为她关心的是更重要的事。她的注意力一刻未曾离开对面的男人。尽管她脸上显得格外自信，但实际上，他会不会遵守这个约定，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半晌，首领收起了他豪迈的笑容，微微抬高视角，与她四目相对。 　　 “还有一事。保证此约定得以实现的强制力量，应从何而来？”他将双手交叉于胸前，徐徐发问，“汝的确出身不凡，但仅以承诺二字，如何保证汝在恰当的时机不出尔反尔？” 　　 “……” 　　 不愧是经营着地下生意的头目，看问题总能精准地抓到要害。里尤一时语塞。她想了想，最后还是偏过了头。 　　 “……不需要那样的机制。” 　　 她说着，给满脸担心的南川少年投去一个“没关系”的眼神。 　　 是她一意孤行把他们带来这里的，自然要保证他们完好无损地离开，这是她的责任。 　　 首领似乎对她的说法很感兴趣：“……哦？愿闻其详。” 　　 “就算不做这个交易，我也有信心让您答应我的请求。而且我并不认为，您卖我一个小小的人情会有多少亏损。”里尤微笑道，“就当做是买金蛋的风险吧。” 　　 “你可别得寸进尺！” 　　 这样的说辞自然惹得那名护卫怒从中来。 　　 她不认为他是毫无常识的人，所以在这种时候，他的威吓只是在检验她的底气而已。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可没打算和颜悦色地和他客套。 　　 “首领先生在与我谈话，而不是你。”她不耐地用右脚打着节拍，“在插嘴之前，先好好学习一下基本的规矩。” 　　 “你——” 　　 “无妨。” 　　 果然，在他真正做出出格的举动之前，首领已经伸手阻止了他——就像是很早以前约好的一样。护卫保持愤怒的表情收起了刀。这在她眼中看来有几分话剧上演的味道。 　　 她的笑容使对面的男人也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看来答应这个女人异想天开的要求还真有可能是个合算的交易。 　　 “赌局吗……实在是有趣之至。好，吾便同意汝之请求。”他站起身，道，“有吾这句话，汝便不必再担心会有人为难他们了。” 　　 “感谢。” 　　 里尤浅浅弯腰，致意完毕后，又面不改色地转过头。 　　 “回去了，南川，五月。” 　　 “啊……” 　　 南川少年看着她潇洒迈向门外的步子，也赶紧拉上五月的手跟上前去。他可不敢在这里多做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