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香烟嘞!香烟!老刀牌三猫牌哈德门牌三炮台!香烟!卖香烟……” 出济南内城南门不远就是横跨护城河的南门桥,桥北头能下到河边的下行台阶口上,李茂祥抱着个木头盒子叫卖香烟。 等余初夏挎着洗衣盆走到近前,他不动声色的使了一个眼色。 余初夏会意,沿着下行台阶到了河边。 河边嵌着几块光滑的大石头,已有几个家庭妇女在石头边坐着洗衣服。 她沿河东行了一小段,就看见晨间见过的陈老师在旁边小树林里冲她招手。 陈老师不是一个人来的,旁边还站着一个青年,这青年面相看着也就二十六七岁,但头发竟已花白,令人望之侧目。 “小余,以后就要委屈你潜伏在廖文克那个大汉奸的身边,从他那儿搜集情报了!” 余初夏摇摇头:“只要能帮到你们,我就不辛苦!我就希望你们能帮我杀掉廖文克,给我哥和我嫂子报仇!” “这一点你放心,我们红党就是杀鬼子杀汉奸的!像是廖文克这种大汉奸,我们绝对不会放过他!那我给你介绍一下接下来的安排,你用心记一下。” 陈老师的安排并不复杂。 针对廖文克造访旭日理发店的时间不固定,余初夏获取有效情报的时间也不固定这一情况,他嘱咐余初夏将店里的扫帚作为信号。 把扫帚竖在店门口,意味着有情报! 反之,就是没有。 相对应的,他安排跟他一起的青年作为跟余初夏单线联系的交通员。 这个青年是个黄包车夫,本来就需要拉着黄包车满城跑,所以他每天随时随刻都可以到旭日理发店门口走一走转一转,且不容易引起他人关注。 如此一来,他就能及时发现余初夏在店门口竖起的扫帚,并以口渴讨口水喝的名义,进店找余初夏取情报。 “小余妹妹你好,我叫郑林,因为我以前做事总是磨磨唧唧的,认识我的人都叫我老蘑菇。你以后也叫我老蘑菇吧,听着顺耳!” “行!蘑菇哥你好,我是余初夏!” “……” 当面说定了以后的情报交接工作之后,陈老师和老蘑菇先后告辞。 余初夏留在最后,一边在心里幻想着日后自己在店门口立扫帚老蘑菇登门取情报的情景,一边就着护城河里的清水把带来的脏衣服涮出来,然后挎着洗衣盆原路折返。 此时李茂祥还在桥上抱着木头盒子卖烟,看见余初夏归来,就装作要去路边坐下歇歇脚的样子靠近过去,小声开口:“见过给你安排的交通员了?” “见过了,人挺好的,看着挺老实。” 余初夏无师自通,假装上桥的最后一步台阶没抓稳洗衣盆,致使里面一件洗好的衣服掉在了地上,她只好原地停下,一脸不悦的捡起衣服抖土。 “你看着还行就行,不过小余,这事不能儿戏,关系到你个人的人身安全。如果觉得跟现在这个交通员合作有哪里不顺畅,记得立刻告诉我,我再请陈老师给你换!” “嗯,谢谢李爷爷!” 余初夏感受得到李茂祥的关怀,心口一热:“对了李爷爷,我正巧有个事情有点好奇,想问问您。” “什么事你说。” “就是那个交通员老蘑菇,陈老师说他是拉黄包车的,对不对?一个拉黄包车的也能当红党?” 李茂祥笑了:“谁告诉你拉黄包车的不能当红党?只要是愿意为了穷苦百姓打天下的人,都可以当红党!这个老蘑菇小郑,你看他头发白的,比那种少白头还厉害,知道怎么回事吗?” 余初夏摇头。 “他情况跟你有些类似,这孩子家住徐家花园那边,一直靠拉黄包车谋生。” “去年年底,小鬼子进城之后烧杀抢掠,他在外边拉黄包车被流弹伤了腿,差点没命。等伤稍稍好一点回家,才知道他受伤没回家那天,他老婆担心他出事,在家门口附近路口上等他,被一队小鬼子拖进小胡同糟蹋死了。” “他三岁的儿子哭喊着拿石头砸欺负妈妈的鬼子,被那帮畜生拿刺刀开膛破肚,也死了。” “面对这种情况,老蘑菇差点没当场发疯……” “……” 李茂祥说着说着,喉咙口的其他话全部变成了一声叹息。 余初夏红了眼睛,一口银牙咬得咯咯作响:“王八蛋小鬼子,跟狗汉奸廖文克一样不是人!他们真该死啊!” “是啊,鬼子汉奸都该死,但他们不会自己去死!这就要我们这些受欺压的老百姓团结起来共同奋斗,才能打倒他们,打死他们!老蘑菇就是因为不愿再看到自己家的悲剧再次上演,所以才加入了红党!” 老蘑菇的故事触动了余初夏的心,让她莫名其妙的感受到一种叫做惭愧的情绪。 同样都是背负悲惨的过往,她一门心思的为了给哥哥嫂子报仇刀尖只对廖文克一个人不问其他,而性格磨蹭的老蘑菇,却是为更多百姓不受家破人亡之苦,加入红党打鬼子杀汉奸! 那么,我上我能不能行? 这个下午,余初夏开始萌生出一种全新的希望,而这种希望就像是一粒力量的种子,在她心里生根,然后发芽…… 不过没等这粒种子长成参天大树,就有一抹阴云飘到了余初夏的身边,让她跟李茂祥的心全都猛地一紧。 廖文克的座驾自南而来,停在了他俩身边。 “阿震跟我讲看着像你,我还不太相信,没想到还真是。” 滑下的车窗背后是廖文克一身的酒气,他微笑的目光转向李茂祥,接着变得冷漠起来:“你是在我家斜对过开烟纸店的吧?怎么没在店里守着,跑外头街上瞎逛游?” “老板,店里生意太少,赚的都不够交房租的。” “你住大别墅的,哪里知道我们小老百姓的日子苦?” 余初夏担心廖文克伤害李茂祥,赶紧圆场:“你没事忙你的去吧!在大街上乱停车,也不怕堵了别人的路骂你十八辈祖宗。” “谁敢骂?我他妈撕了他的嘴!” 廖文克眉毛一立,目光重新转回李茂祥身上:“你老实交代,出来到底瞎逛游什么的?我他妈车子从狱庙后街拐出来,就看见你跟她路边上站着嘀嘀咕咕,不会是想找她打听我什么事,盘算着害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