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抗日救国,匹夫有责!】 【宁死不屈,抗日到底,复兴中华!】 冬日的一个夜晚,几个学生背包提桶,穿梭在济南城区的街头,将一张张抗日标语张贴在街边各处显眼位置。 他们抹浆糊的,贴标语的,四处望风的……分工明确,配合默契,贴完一面墙之后迅速转移,换一条街继续贴。 其中有个男学生贴完手上捏着的最后一张标语之后,忽然望着身旁那个递上又一张标语的少年,眼珠子有点发直:“怎么又是你?你怎么又来了?” 他们一块儿沉入夜色满街张贴标语的几个学生,全部来自齐鲁大学,彼此相熟。 而此刻给他递标语的少年,却是一个生面孔。 数日前,他们几个同学贴标语途中,这个少年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混入他们的队伍之中,号称他也有抗日之心,也想跟他们一起干。 此时少年被男学生问到头上,捏着标语的手掌微微一颤,目光里充盈着一丝丝的哀求:“大哥,带上我一起吧!我保证绝对不跟你们添乱!我只是想为抗日大业贡献一份力量!” “不行!小兄弟,你年龄太小,跟我们一起太危险了!听话,回家吧!” 男学生毫不客气的拒绝,然后招呼其他同学转移。 少年伸手拦住他,声声恳求:“大哥,求求你了!我不怕危险,就算是被抓了枪毙我也不怕!求求你带上我吧!求求你……” 有个女学生不禁有些于心不忍:“林强,这个小兄弟三番两次想要加入我们,我看他诚心可嘉,要不就让他跟我们一起吧!” “是啊,抗日是我的事你的事大家的事!难得这个小兄弟年纪轻轻,就有这么高的思想觉悟,我们带带他也没什么吧?” “咱们只是贴贴标语喊喊口号什么的,就算被发现了最多只是抓起来打一顿,没太大危险的!” 几个同学纷纷替少年说话。 林强态度略微有点松动,脸色在暗夜之中看上去似乎也有些和缓。 这时忽然有尖锐的哨声从背后不远处的一个街口传过来。 “前面那些人干什么的?” “全都立定站好举起手来,不许乱动!” 伴随着噔噔噔的急促脚步声,两个夜间巡逻的警察一边吹哨,一边拎着橡胶棍,朝几个学生这边冲过来。 林强脸色骤变:“不好!散!” 几个学生显然是提前商量过一旦遇上危险之后的撤退方案的,他的“散”字尚未消散在空中,他们这几个同学原地散开,分别钻进不同的胡同、街巷,快速离开。 如此一来,就算那两个警察及时赶过来,展开追捕,最多能抓到其中两个,而事实上,以他们过往外出贴标语的经验看,追他们的警察最终会因为他们散了,难以抉择究竟去追谁所以只好放弃,留在原地跺脚骂娘。 “小孩,大半夜的不回家,在这儿干什么?” “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你是不是跟那些不老实的学生是一伙的?” “老实交代!” 今天情况跟林强他们以往遇到的情况略微不同,快速追上来的两个警察虽然没有抓住他们,但却是把那个没来得及跑走的少年围住了。 他们一眼就锁定了少年手里拿着的那张抗日标语,然后看着少年的眼神果断犀利起来。 “警察叔叔别误会,我跟那些大哥哥大姐姐不是一伙的。” “编!使劲编!你跟他们不是一伙的,你手里拿着他们写的标语?小孩年纪不大,嘴巴倒是挺硬!信不信你再不说实话,我撕烂你的嘴!” “我跟他们真不是一伙的,我……我是肚子疼,出来找地方上厕所的,看他们糊在墙上的这些玩意挺软和,能拿来擦腚,就从墙上撕了一张下来……” 少年说着这话,哎哟哎哟的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 “……” 两个警察沉默了一下,挥手让他滚去别处拉…… 不远处的胡同深处,林强为首的几个学生已经重新聚首。 有个男生远望着这边佯装肚子疼的少年,不禁嘿了一声:“这小子可以啊,脑子够灵活的,三言两语就把那两个警察骗了!” “林强,这个小兄弟挺好的呀,机灵,勤快,还有脑子,咱们为什么不带他呢?” “不是不带,是不能。” “?” 林强深吸了一口气:“不瞒你们说,这个小兄弟第一趟接近咱们的时候,我就给上头汇报了,上头回复让咱们不能带他一起,还得尽可能劝他回去好好学习,好好生活。” “为什么呀?” 同学们面面相觑,不明就里。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说他叫袁浩,他爸妈还有他奶奶都让小鬼子杀了,成了孤儿。后来,他整天逃学,一门心思的想要参加抗日队伍,抗日杀鬼子给家人报仇。所以上头领导希望他能安安稳稳的生活,不希望他冒险。” “原来是这样,如果是我,我也希望小兄弟能平平安安的不要冒险。” “真可怜……” 两个警察赶完袁浩之后,继续沿街巡逻。 而袁浩却是立定原地,朝着林强逃走的方向看了一阵。 其实林强他们此时此刻就在他所观望的那个方向的胡同深处,只是夜太深,光线太昏暗,他完全看不清林强他们的身影。 袁浩失望的收回目光,然后深吸一口气沿路走开,来到这条街出口处的时候,一头扎进了路边的电话亭,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今晚,第十三次失败。” “齐鲁大学带头贴标语的那个学生,我听到有人叫他林强。” “……” 同一时间,药王庙街附近,一辆车门上涂了日本旗的信号监测车停在路边,一动不动。 车厢后门外,一队扛枪的小鬼子站在冬夜的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 不过,有四五个小鬼子轻手轻脚的贴在车厢车门处,偷听着里面的动静,个个脸上全都挂着促狭的笑容。 很快,有另外四五个小鬼子急不可耐的凑上前来,接手了他们偷听的位置,然后就有促狭的笑容在这四五个小鬼子的脸上浮现出来。 当然也有不屑于上前偷听的小鬼子。 他们聚在队列的最后端,望着夜色之下那辆黑漆漆的信号监测车,脸上挂着丝丝不忿。 “廖总顾问太不像话了,也不看看咱们大晚上的出来是做什么的,居然这么乱来!” “最可恶的是,他居然把咱们这些大日本帝国的勇士晾在外面,简直是放肆!” “就是!他跟高副课长耳鬓厮磨,我们在外面冻着!如果不是因为他在机关长面前受宠,我一枪毙了他!” “话说,都这么久了,他跟高副课长还没完事吗?” 跟外面北风吹拂下的寒冷不同,信号监测车的车厢内部却是温暖的。 此时的高澜伏在紧靠车厢壁的一张桌上低着头,一点都不敢想早些时候被廖文克赶出车厢的那四个皇军此时此刻正在想些什么。 都怪廖文克! 有什么事情不能等着今晚的工作结束之后,回家再来,非要在车上发疯! 然而她能拒绝吗? 一来,她如今是整个济南特务机关之中唯一一名中国人出身的伍长,还担任着电讯课副课长的职位,这一切都是因为廖文克的举荐才落在她身上的,她必须要在廖文克的面前表现出足够的感恩之心,才能换取廖文克对她持之以恒的宠爱。 二来,她还担负着甄别廖文克的秘密任务,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跟廖文克把关系搞僵。 “几点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厢里的温度开始缓缓下降,高澜先前几乎陷入空白状态的大脑猛地一个激灵,摸起旁边的手表看了看时间,然后就是脸色一变:“坏了!已经快1点了!” 信号监测车自从4月份被鬼头炸坏之后,高澜用了好久才将其彻底修好。 她随后重新启用信号监测车,全力侦听军统济南站的电报信号,试图锁定其位置,捣毁其电台,抓捕其发报员,狠狠破坏军统济南站的对外联络。 而军统济南站方面,大约是察觉到了电台的危险,在过去半年时间里,断断续续的将电台转移了四次,次次都抢在她即将锁定其位置之前。 高澜为此恨得咬牙切齿。 近段时间,她再次发现了军统济南站电报信号的活动痕迹,随后圈定了电台所在的大致区域,然后开始总结对方发报的时间规律、篇幅长短,继而动用信号监测车,尝试使用三角定位法,进一步缩小军统济南站电台的活跃范围。 今晚,她原本有希望在军统济南站半夜12点半发报的时候,划出三角定位的最后一条线。 但很显然,因为廖文克的缘故,她错过了军统济南站的发报时间。 “老公,都怪你坏我大事。” “?” “已经快1点了呀!今晚军统济南站发报的时候,我没有来得及操控监测仪器定位他们!” “错过时间了?怕什么,他们明天还会继续发报的,明天再定位就是了!” 廖文克甩给她一个混不吝的笑容,举起拳头,砸响了车厢门。 外面有四个鬼子听到声音,果断拉开车门钻了进来。 廖文克扔给他们半包烟:“太君们辛苦了!抽烟!” “廖总顾问才辛苦!嘿嘿……” “谢谢廖总顾问的好烟!” 小鬼子促狭的笑出声来,悄悄去瞄高澜背影的眼神更促狭。 虽然高澜看上去制服整齐,最多头发稍显凌乱了一点,完全看不出跟以往有什么区别,但他们潜意识里还是觉得,经历了刚刚过去的那段时间之后,现在的高澜跟以前肯定有不一样的地方。 至于怎么个不一样法,当然是高澜自己最清楚。 不过此时此刻的高澜完全没心情琢磨这些,她浑身肌肉绷紧,紧张有序的捣弄着信号检测设备,忙活着什么。 过了足足十分钟之后,才有些颓然的靠在廖文克身边的车厢上:“真的是晚了,军统济南站的电报信号已经进入缄默状态,再想找到他们就要等明天了。” 廖文克把自己指间的香烟递到她的唇角:“我不说了吗,明天再来定位他们就是了!他们的电报信号已经活跃了这么久,早一天定位或者晚一天定位,应该都不会有太大区别。” “可万一他们今晚正好策划了一拨狗动作,明天就要开始行动呢?” “哪儿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高澜深吸了一口烟:“不怕万一就怕一万不是吗?” 廖文克唬起脸来:“好吧!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可以吧?” “呃……” 高澜楞了一下,伸手挽住他胳膊:“老公对不起啊,我只是因为今晚白忙活一场,心里有点着急,才口不择言的,我完全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廖文克笑笑:“你呀,就一张小嘴最甜。但你心里有没有埋怨我,你自己最清楚。” “我没有。真的。” 高澜咬咬牙,凑到廖文克耳畔小声开口:“要不我晚上不回办公室加班了,咱俩去我那儿?” 她以为廖文克今晚有点贪,所以才在信号检测任务途中乱来的。 然而事实上并不是。 廖文克知道,只要高澜今晚完成三角定位最后一条线的绘制,就能把军统济南站的电台位置锁定在一个街区之内,所以卡在军统济南站的电报信号即将开始活跃之前故意捣蛋的。 还是那个话,目前的军统也是抗日的,过去半年多的时间里,鬼头及其手下特工没少给小鬼子添乱添堵。 作为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廖文克在有条件帮忙的时候,当然不能坐视军统济南站的电台被挖出来! 然而,他今天可以用自己独特的方式捣蛋,明天呢?后天呢?大后天是不是就该去围观军统济南站的电报员被枪毙去了? “又到了提醒他们电台转移的时候了……” 廖文克转头看了高澜一眼:“不用了!你现在工作脑在身,回家也睡不踏实。我知道你是怕我生气所以才故意哄我的,放心吧,我廖某人不是那种小气人!” 高澜瞬间感受到了被体谅的温暖,把颗小脑袋紧紧靠在了廖文克肩膀上:“谢谢老公!” “今晚你踏踏实实加班,累了就去我办公室的休息室睡一觉,明天早上我带早餐给你。对了,你想吃什么?” “只要是你买的吃什么都行!” “知道了!好几天没见三儿了,先送我去宽厚所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