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有我的任务了?” “是的。” 过去两天,许强没少忙活,但严格意义上说,这都只能算是他帮着廖文克打下手,而廖文克给他的真正任务是好好隐藏,不要乱跑。 此时听廖文克说到有任务,许强当即挺身而起:“野草同志,下命令吧!” “今晚我们连着杀了酒井英夫,还处决了十四个间谍,一会儿我再安排你做点小动作,不出意外的话,特务机关会乱两天,所有工作就算停不下来,也会忙乱不堪。” “这是个机会,你呢,趁此机会把余初夏给我送出济南去!” “行!” 许强爽快答应。 被周先生送到济南这些个月以来,他亲身经历了敌后情报工作的复杂性和危险性,深知余初夏在廖文克身边工作这几个月的辛苦,所以听说廖文克要他护送余初夏离开,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不过野草同志,特务机关真的会乱吗?自从对我们的同志进行过大清洗之后,特务机关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在各路口设置的临时哨卡,盘查的更紧了。” “一定会乱的。” “你说还要搞点小动作是吧?什么小动作?我现在就着手准备。” “不用准备,现在就可以动手!” “?” 给许强详细安排好接下来的小动作究竟如何操作,廖文克就回了司里街别墅。 他走的时候,是用追音的神奇技能走的,回去的时候自然也是这么回。 来去如风,对他而言完全不是事。 唯独让常震脑门上竖起了两拨大问号。 廖文克今晚严禁任何人打扰,所以他晚上没回自己宿舍,而是留在楼梯上守着,廖文克两度使用追音来回,速度没问题,不会留下一星半点的身影给人留意,但来去之际带起的风却是藏不住的。 常震第一次察觉身边有劲风飞驰而过的时候,并未多想,到第二次感觉到这股劲风的时候,不禁有些好奇起来。 思来想去,终究不太放心,就去了楼上主卧室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谁?我不是说不要打扰我吗?” “老板,是我。您还没睡呢?需不需要喝茶,我让人给您泡一杯?” “阿震你脑子坏掉了?大晚上的让人给我泡茶喝,是想害我失眠吗?” “老板我错了!您睡,我去下面守着……” 其实常震主要是担心廖文克那里出事,现在听到廖文克回应迅速,话里话外还带着点火气,底气十足,不像有事的样子,也就放下心来。 主卧室里的廖文克听到常震下楼的脚步声,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刚刚进门,还没来得及换睡衣,如果常震敲门是有什么事需要进门汇报,那必将暴露他曾经出过门的事。 总不能告诉常震,他回主卧室这么久,都还没有换衣服吧? 傻子都不信! 廖文克靠墙放好文明杖,换了睡衣,看一眼没被窗帘完全遮住的夜色,嘴角划过一丝丝的狠厉:“这么好的夜晚,但愿渡边度能睡个好觉吧!” 渡边度这天晚上的确睡了一个好觉。 他女儿身体不是很好,这段时间患上了感冒,昨天治疗的刚刚有点起色,今天开窗通个风,接着复发,以至于成了医院的常住户,都快回不了家了,最后一次住院,他坚持让医生给他女儿连着用了一个星期的药,昨天总算是痊愈出院,卸下了一桩大心事。 再加上近期冰山计划大获成功,一举抓捕了大批的红党和抗日分子,并成功捣毁了一整个抗日大同盟组织,对他来说也算一桩大喜事,所以渡边度这个晚上睡得特别踏实特别好。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渡边度被一阵尿意活生生的憋醒了。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才发现外面天色应该已经亮了,窗帘被映照的隐隐发亮。 “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 渡边度侧身准备下床去卫生间。 但他眼角余光影影绰绰的留意到,卧室的吊灯上好像挂着一串什么东西。 此时卧室里的光线还是十分昏暗的,那串东西静悄悄的挂在那里,动也不动,让他完全无从判断那究竟是什么。 渡边度揉了揉眼角上的眼屎,摸起床头柜上的近视镜戴上,重新把目光转向了悬挂在吊灯上的那串东西。 三秒钟之后,渡边度家卧室里响起一阵惨绝人寰的尖叫声…… 本多澜这天晚上睡得不是特别踏实。 主要是在她主动向廖文克坦白身份之后,廖文克的反应有点激烈,这让她有些纠结。 一方面,她仍然肩负着靠近廖文克甄别廖文克的任务,不能断了跟廖文克的关系,另一方面,经过长达数月的密切往来之后,她已经习惯了廖文克的温柔、体贴以及慷慨,心头的那扇门也已经悄然敞开,哪儿能舍得跟廖文克自此成为陌路人? 那么,坦白日本人身份之后,我还能跟廖文克回到从前吗? 她睁着大眼在司里街别墅的卧室里躺到半夜,眼皮渐渐撑不起来的时候,才终于迷迷糊糊的睡着。 次日凌晨,天刚蒙蒙亮,本多澜就睡不着了,她起床洗漱完毕,换好衣服,恰好看见廖文克拄着文明杖从楼上走下来。 两人四目相对,廖文克好似没想到会遇见她的样子,嘴角翘起一丝稍显勉强的微笑:“早。” “早。” 本多澜走上前来:“昨晚睡得好吗?” 廖文克无声苦笑:“没怎么睡着。能问你一个事情吗?” “好!” “你明明是一个日本人,却以中国人的身份走进我的世界,是受机关长的命令来监视我的吗?” 本多澜眼神一慌:“我……” 廖文克抢在她继续往下说之前打断了她的话:“想好了再回答我,我希望我们能够坦诚相待。” “……” 本多澜沉默了。 她可以理解廖文克的要求,一个男人被身边的女人隐瞒身份长达数月,在真相大白之后,总是需要几句真话的。 然而她有点拿不准要不要把自己接近他的初衷和盘托出。 她有点怕,怕失去廖文克。 就在这时,会客厅里忽然响起电话铃声。 寂静的清晨,这阵铃声显得格外突兀且刺耳,硬生生的把廖文克和本多澜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谁这么早来电话?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管家披着衣服,一路不满的嘀咕着从一楼宿舍跑出来,直奔响个不停的电话。 终于留意到廖文克和本多澜在楼梯口站着,赶紧刹住脚跟,欠身问好:“老板早。高副课长早。” 廖文克摆摆手,示意他去接电话。 管家抓起话题,终结了电话铃声:“这里是廖公馆,您哪里?……哦,是的,她在,需要她接电话?您稍等……” 他捂住话筒,转头望向本多澜:“高副课长,您的电话。” “找我的?” 本多澜愣了一下。 她昨晚留宿这里,算是临时决定,并没有通知任何人,找她的电话居然打到了这里,足见来电的人可能已经去过她的公寓,发现没人才打了电话到这里。 这是出什么大事了吗? 廖文克目送本多澜去接电话,自己摸出一支烟点上,拄着文明杖走到沙发那边落座,然后就看到本多澜放下话筒,神色紧张且严峻的走过来:“老公,吉野少佐来的电话,他说酒井君昨晚遇难,被烧死在了公寓里。” “什么?” 廖文克故作震惊,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真的假的?酒井君被烧死了,谁干的?” 本多澜摇摇头:“暂时还不清楚,特务机关正在进行调查。另外,机关长也出事了!” “机关长出什么事了?他也被烧死了?” “呃,那倒没有,总之……算了,吉野少佐说的非常笼统,我也说不清楚,咱们还是赶过去看看吧!” “走!” 常震驱车把廖文克和本多澜送到渡边度家门口的时候,发现来了大批特务机关的人,有扛枪的卫兵把守各处门窗,还有大批行动队的队员进进出出。 所有人神色之间都带着紧张与警惕,就连看人的眼神里都写满了生人勿近。 现场气氛极其紧张。 廖文克心知肚明这种情况究竟是怎么造成的,但是来到现场之后,依旧保持着懵懂:“怎么回事?机关长家怎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本多澜一张俏脸阴沉的像是能挤出水来:“老公,咱们先进去吧,吉野少佐在里面等咱们呢!” 吉野少佐在会客厅。 会客厅临时加设了一张长桌。 长桌上整整齐齐的摆了十四颗脑袋。 此时正有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小鬼子围着这些人头拍照、取样、检验。 吉野少佐看到廖文克和本多澜进门,拔腿迎上前来。 “廖总顾问,高副课长。” “吉野君,到底出什么事了?机关长家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头?哪儿来的?” “具体详情正在调查,不过,这些人头……” 吉野少佐深吸一口气:“今天早些时候,机关长睡醒起床,发现这十四颗人头被人挂在了他卧室的吊灯上……” 渡边度看清悬挂在吊灯上的居然是一串人头一样,差点没被吓死。 他歇斯底里的尖叫了足足三分钟之后,才连滚带爬的摸起电话打给了吉野少佐。 而在等待吉野少佐带人赶过来期间,他像是一只受惊的野兔子一样爬进床底下,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以至于憋了大半晚上的尿全都尿在了裤子里。 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卧室里被挂了十四颗人头的确恐怖,但更恐怖的地方在于,这十四颗人头究竟是怎么挂上去的。 要知道,渡边度入住的这片街区位于商埠区的富人区,邻居全都是日军司令部的人或者日本富商,白天黑夜都有日本卫兵来回巡逻。 而他自己家也安排了一队卫兵值守,负责安全事宜。 说他的住所安全固若金汤都不为过。 偏偏他的卧室吊灯上,居然多出来这么一串人头! 对方怎么摸进这片街区的,怎么避开街头巡逻的卫兵进入他家的,又是怎么绕开家里值守的卫兵摸进他卧室的? 这是不是意味着,如果对方不是来挂人头的,而是来要他命的,那他现在已经魂归日本,去见天照大神了? 太可怕了! 太吓人了! “机关长,目前已经查明死者的身份,他们无一例外,都是酒井君唤醒的冰山计划潜藏特工,前段时间我们能够顺利对潜伏在济南的红党及抗日分子大清洗,主要依靠的就是他们提供的情报。” “所以初步估计,这应该是红党的报复!” “下一步我们……” “我不想听这些!” 渡边度粗暴的打断了吉野少佐的回报,面目狰狞的吼了一嗓子:“我就想知道凶手是怎么进到我家的!” “这个……暂时还不清楚。” “不清楚?我是济南特务机关的机关长,我的家进了凶手,我的脑袋差点被人挂起来,你居然告诉我不清楚凶手怎么进来的?我好歹也算是驻济南日军的中高层了,我的人身安全还有没有点保障了?” “查!给我查!” 吉野少佐理解渡边度的愤怒,也为渡边度的遭遇深感愤怒,于是立刻收紧一切对外行动,组织济南特务机关的全部力量,投入到了调查之中。 然而,持续三天的调查之后,依旧一无所获。 什么人干的,他是怎么进入渡边度家的,一无所知。 时刻感觉自己命悬一线的渡边度崩溃了。 某个黄昏,他正式向司令部提交了辞呈…… 没有人留意到,就在济南特务机关为了渡边度的事情乱作一团的时候,有个女孩在一名青年的陪伴下,悄然离开了济南。 那日风轻云淡,温暖阳光洒落下来,给他们身后的济南城蒙上一层若有若无的金色光芒。 “许大哥,我有个事情想了很久,一直想不通。” “什么事?” 余初夏沉默了一会儿:“廖文克,他……究竟是什么人?” “廖文克?” 许强微微抿了一下唇角:“廖文克是廖氏商社的老板,济南特务机关的最高经济顾问,全省天字号大汉奸。” 这个回答很详细,很全面,但余初夏的眼神里依旧徘徊着一丝丝的疑惑。 为什么我总觉得好像不是这样的? 站在阳光里,余初夏再次回头看了一眼济南,心头莫名浮现出一丝丝的怅然。 【第二部终】 PS:明日开始第三部“雨霖铃,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