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 法租界,辣斐路。 在一处精致的小洋楼中,杨丰眉头不展倚在二楼一个窗户口,这里的环境优美,是著名的富人区。这栋精致的小洋楼便是萧声声从小长大的家。 天还未亮,仆人们便从地下室起床洗漱,给主人家准备早餐,伺候他们起床更衣。 从小吃苦长大的杨丰初来时颇为拘谨,闹出不少笑话,倒是萧声声好似找到当富家少爷时的从容,一天到晚不是去找曾经的同学好友,就是出入各个娱乐场所,把陈迁交给他的任务忘的一干二净。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 萧声声穿着一身裁剪得体的白色西装,长期从军让他的身子骨极为硬实,加上那身西装极为合适。 “我买了辣斐戏剧社的戏票,他们的票可难求了。” 杨丰气愤的说:“你没见报纸吗?日伪军组织上万人对忠义救国军进行扫荡,咱们在这里衣食无忧、吃穿不愁,可诸多同志们可是危险的很。” “你在这里着急也没用,咱们俩去看戏去,今天可是大明星白虹的谢幕场,她怀孕了,说不得以后就告别前台走向幕后,可不能错过。” “老子管他白虹还是黑红,陈长官让你办的事情呢?” 萧声声拉着他的胳膊:“放心,我已经跟祖飞兄他爹说了,黄老爷是支持抗日的,已经决定出资两万元创立商行。不仅仅是祖飞兄家里,吴青岩、白讯几个同学家里都表示支持。 目前我已经筹得十几万元,别说开商行了,就算是开百货大楼都可以。” “不去!”杨丰义正言辞的说。 “开商行不是一蹴而就,是要申请营业执照的,里面的门路你不知道,有我爹帮衬,你担心个什么劲儿。” “不去不去。” “真的不去?” “不去就是不去!” “唉~~~那我只能跟廖叔叔和伯母道歉了。” 杨丰扭过头小声问:“哪个廖叔叔?” “玉燕她父亲啊,还能是谁?” 萧声声说道:“本来今天请他们看戏,另一方面廖叔叔原来是明月戏剧社的编剧,在业内很有名的。他认识汪伪政府的高官,对咱们的任务很有帮助。” “玉燕的?” “嗯呐。” 纠结片刻,杨丰还是决定去看戏。 ······ 与此同时。 在汉口路,一辆福特小汽车驶入巷子,在一家门口插着膏药旗的路边停下。 汽车熄火后,一身高等华捕警服的王武下车,提着几盒礼物走进挂着膏药旗的那家。 一进门,王武拿着礼物蹲下身,迎接一位胖乎乎小女孩的怀抱,一时还没有抱起来。 “哦哟!筱棠越来越重了,我都抱不起来了。” “给我带糖果了没有?”小女孩抓住礼盒,气势汹汹质问。 王武苦笑着:“带了带了,你这个小馋猫,都成小胖子了。” 客厅内。 孙兴月揪着筱棠的耳朵把她扯下来:“吃糖吃糖,瞧你牙齿都烂完了,还要吃糖。” “师娘。” 王武放下筱棠,对方一手将礼盒全部抢走,跑到沙发上开始拆起来。 “嗯。”孙兴月点点头:“你老师在书房,你去找他吧。” “好。” 脚步轻轻,王武走到书房。 李屹然正端坐在书桌前,脚下放着一盆炭火,在用左手写字,右手小拇指被人砍掉之后,他便练习用左手写字,也算是掩盖以前的书写习惯。 见王武过来,李屹然放下手中毛笔,拿起手帕擦了擦指头上沾惹的墨水。 “东西已经运出去了,不过日伪军在无锡、常熟、太仓一带进行大规模清乡扫荡,道路被封锁,一时半会儿运不到根据地。” 李屹然眉头紧锁:“暂且不要妄动,日伪军这次的清乡扫荡主要是针对从江北南下的忠义救国军,要把苏南地区的忠义救国军剿灭干净。” 王武轻蔑笑道:“想不到白狗子特务居然敢南下来到苏南地区打游击,听说他们的人可不少,如今街市巷坊都在传,忠义救国军此次南下兵力超过一万,而且还是淞沪本地人组成的军队。 短短时间内整个沪上传的热火朝天,其中恐怕不乏军统方面大肆鼓噪声势,如今市民们都在翘首以盼王师,我看王师就快完蛋了。” “不要幸灾乐祸,这支救国军的长官是真心抗日的,在江北日军悬赏两万大洋买他的人头,只要是抗日的队伍,我们都应该支持。” “但他们是白狗子,而且还是军统的军事武装。” 抬眼看了下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学生,碍于纪律存在,李屹然无法向他说明这支白到姥姥家的军队指挥官,正是他崇拜不已代号为‘先生’的陈迁。 李屹然说:“上级要求我们尽可能获得此次日伪军清乡扫荡的情报,哪怕是只言片语也好。” “小野平夫没有给您透露一些前线的战报,不应该啊,他可是但凡有点收获便急不可耐发报宣扬的人。” “呵呵~~~” 含笑摇头,瞬间王武便心领神会。 “败了?” 李屹然笑着点点头:“日军从武进方面调集步、炮、骑共计三千左右兵力,长途跋涉对溧阳十六旅根据地进行奇袭。殊不知上级早有应对,诱敌深入进行坚壁清野,日军起了个大早赶了一个晚集。 不仅如此,十六旅还集中兵力对来犯日军进行还击,打的他们人仰马翻。就连一旁虎视眈眈的忠义救国军一部,也被同志们击退,狠狠打了个漂亮仗。” “太好了!” 王武都快蹦起来:“哈哈哈,这小野平夫不是喜欢大张旗鼓宣扬清乡扫荡的成果,我都想看看他如今的嘴脸。” 笑着抬手示意对方安静下来,李屹然从抽屉中取出一个信封,放在书桌上。 “你要的经费。” 王武拿起信封拆开,里面是一沓面额为一元的美金,实打实的硬通货。大概数了一下,王武将信封贴身放在衣物内衬口袋。 “老师,一直以来我都有一个疑惑,每次找你要经费,你都是丢给我一笔美金,这些钱从哪儿来的?” “问那么多干嘛?”李屹然严肃道。 王武挠挠头:“对不起,我就是好奇。” “你只要负责给根据地筹买物资就好,保证物资能安全运到根据地,这些钱都是组织上同志省吃俭用存下来的,每一分钱都是从同志们嘴里扣出来的。” 感受到怀中美金的不易,王武摸了摸放着信封的口袋。 李屹然没说实话,他在花旗银行有一个账户,每个月都会有人往这个账户打钱,一次一百美金。已经打了好几年了,账户上堆积出一个很让人满意的数字。 他在其他外国银行,包括日寇的正金银行都有户口,里面都有存款。 这些都是陈迁给的,情报组的经费、工资、逢年过节的奖金,几乎从未中断。 这些经费帮助组织在沪上度过不少难关,日寇在沪上进行经济管制,经济被收割,大批地下同志失业。这笔钱帮助沪上的同志能够吃上饭,并且还有余力购置紧俏货物送给根据地的同志。 ······ 此时此刻,在漕湖流域的芦苇荡中。 陈迁正在嚼着刚刚从水里扯出来的芦苇嫩根儿,清脆甘口,能有饱腹欲。几个警卫排的士兵正在下水摸马蹄果,吃倒是不怎么愁。 下地笼、撒渔网捞鱼,抹上盐巴挂在船头自然晾干,几乎每条木船上都挂着满满当当的咸鱼。 “长官。” 邝知友在几条木船上跳来跳去,穿着厚厚的棉袄,像一只癞蛤蟆似的蹦跳。 “你尽量给我说一个好消息。”陈迁嚼着芦苇嫩茎。 瘪着嘴,邝知友不打算说了。 “算了,你说吧。” “东庄、南荡那里的瘟疫开始显现,已经有十几个人病倒,身体较弱的老幼妇孺死了三个。有老百姓从南边准备进无锡城探亲被赶回来,说日本人不准他们出去,当场杀了几个人。” “具体什么瘟疫?” 邝知友回道:“呼吸急促,咳血、皮肤坏死,大概是鼠疫。” “你回来消毒了吗?”陈迁问。 “我又没过去,花钱找了两个不怕死的闲汉过去看的,还给他们做了防毒措施。那些衣物都烧掉了,保证不会有人携带传染病。” “只是利诱,没有威逼,人隔离了吗?” “这个······人已经处理干净了。”邝知友眼睛看向灰蒙蒙的天空,顾左右而乱语,大概是把那两个老百姓给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