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间，会议开始。 　　 首先是李齐五一顿毫无营养的开场白，他是秘书主任，虽说职权不大可身为戴春风的秘书，要想诋毁一个人打小报告实在是太容易。 　　 众人也耐着性子听他演讲，谁也不敢造次。 　　 和王泽湘的聊天中得知，这场会议其实是晋衔仪式，早在一个月前便已经确定，与会的基本都是本部人员，就陈迁一个地区站的人员。难怪那些本部的人对自己指指点点，感情原来自己是个外人。 　　 根据蒋光头的指示，特务处正式并入军事委员会下属的中央军事调查统计局，这件事早在西安事变结束后便确定。之前特务处一直以军调局第二处的名义行事，但一直不受军调局承认，党务调查处经常拿此事排挤特务处，称特务处没有合法权利执行暴力特务行动。 　　 如今特务处正式改编为军调局第二处，这个军事调查统计局并不是军统，等到明年之后，蒋光头便才会正式下令将党务调查处和特务处拆分改编，成立中统局和军统局。 　　 一段让人感到莫名烦躁的开场白过后，戴春风上台开始演讲，翻来覆去还是老生常谈。唯一让陈迁感到意外的是，戴春风在会上严厉批评某些地区站的特务，称他们倒卖军火、走私违禁品，甚至点名批评华北区区长马汉三。 　　 这人陈迁还认识，两年前在华北执行制裁殷汝庚的行动时，还是他接洽提供帮助，没想到居然会被戴春风点名批评，不过他人不在这里。 　　 很快，晋升军衔的仪式开始。 　　 一位又一位身穿军服的特务走上台前，戴春风亲自为他们更换军衔。 　　 王泽湘也上去台前，从中尉军衔晋升上尉军衔。这小子一直在本部混，能混到上尉军衔可见其人能力，这是在本部，若是外放地区站，按惯例将会跃升一级。 　　 不多时，唱诵名单的李齐五叫到陈迁的名字，整理仪容，陈迁走上台前。 　　 戴春风拍了拍陈迁的手臂：“子升呐，你可要再接再砺，争取为党国再立新功。” 　　 “是！属下绝不辜负长官厚望，效忠党国，忠于领袖，忠于长官！” 　　 “不错。” 　　 至此，陈迁停滞三年之久的军衔终于往前迈了一步。从中央军校毕业授实习准尉，后从洪公祠特训班毕业按例晋衔一级，直接被授予中尉军衔。 　　 晋升铨叙上尉军衔，而他的少校职务军衔也会晋升一级，授中校副书记，也可不授，这完全看戴春风心思。 　　 现在的铨叙军衔管理十分严格，有些人是少尉，肩膀上也挂着少校军衔，甚至有些人并不是军官，出于工作需要也授职务军官衔。 　　 这可是实打实的铨叙上尉，理论上只要金陵政府存在，陈迁能吃皇粮吃到死。 　　 授衔仪式结束后，王泽湘邀请陈迁在本部花园里转悠，许久未见也是聊聊天。朋友这种东西谁也不会嫌多，更何况王泽湘若是想再进一步，需前往地区站工作一段时间积攒履历，搞不好会被安排进沪上区。 　　 作为烟友的两人坐在花圃旁，开始肆无忌惮的抽烟，也是等着吃午饭。 　　 “怎么说，瞧子升你这架势，似乎要来本部工作了？” 　　 陈迁摇摇头：“不知道，还得看处长如何安排。” 　　 “你的想法是什么？” 　　 “本部的人我又不熟，而且说实话，我玩不来勾心斗角的事情，真让我来本部，没准第一天就和人家打起来。” 　　 王泽湘不悦道：“瞧你说的，把本部都说成龙潭虎穴。其实还好，只要规规矩矩办事，很少有人找麻烦，而且处长如此器重你，那些个心怀鬼胎的人也不敢给你穿小鞋。” 　　 闻言，陈迁苦涩一笑。在沪上区或许自己还能明哲保身顺带耍耍威风，但是在本部，唯有夹着尾巴做人，说是龙潭虎穴都轻了，简直是鬼窟。 　　 听人劝吃饱饭，无论是周伟龙还是王新衡都十分抵触本部的风气，说本部的人官僚气息严重，办公室政治比起地区站更为复杂严肃，稍有不慎便会被人攥住小辫子扳倒。 　　 两任沪上区长官都这样说，陈迁不信才有鬼，一个人说他还半信半疑，两个人都这样说，本部的风气绝对好不了。 　　 聊了阵，直到看见有不少人拎着饭盒去食堂吃饭，两人才离开，脚下堆满一地的烟头。 　　 陈迁抽烟是养成的坏习惯，长期在特务中游走让他精神压力很大，必须要抽烟缓解精神，顺带掩藏一些微表情，抽烟是一个极好的方式。 　　 食堂里的伙食不错，也仅限于军官食堂，那些普通特务就没有那么好的伙食，但也是有荤腥的。这年头吃饱饭还是一个辛苦活儿，特务处能免费供应三餐就烧高香吧。 　　 吃完午餐，王泽湘还要去工作，两人约了个时间准备聚一聚。 　　 闲来无事的陈迁在洪公祠本部乱逛，东瞧瞧、西看看。 　　 鬼迷日眼的在厕所附近门口撞见一个人，对方看见陈迁背着手乱逛，直接吓的半死，手中的铝制饭盒都掉落在地。 　　 “陈···陈长官。” 　　 定睛一看，眼前穿着蓝白色碎花长裙的女孩居然是邓冰，数年未见，她的头发盘起，梳做妇人簪，看样子已经嫁人了。她容貌身段不错，追求她的人肯定很多，嫁人也不意外。 　　 陈迁帮她捡起地上掉落的饭盒：“好久不见，小邓。” 　　 “好久不见。”邓冰弯腰一礼。 　　 随后，两人相伴走在小径。 　　 聊天中，陈迁的猜测果然不错，她已经嫁为人妇，丈夫是总务科汽车大队的副队长，主管汽车运输工作。而邓冰还在电讯科工作，但是已经退居二线，平日里也只是做些整理文件的工作，很是轻松。 　　 “陈长官，好几年没见，您最近怎么样？” 　　 陈迁淡淡一笑：“还能怎样，就这样瞎混等死。” 　　 “您说笑了。” 　　 邓冰温和一笑：“像您这样的人物做的都是大事，我现在还对当年的事情记忆犹新，您带着我们去通县敌占区潜伏，甚至在我们大家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便完成任务。 　　 我还记得那年大雪纷飞，咱们围在一起吃涮羊肉，我还把四哥给你备着的羊蝎子给吃了，当时四哥还骂了我一顿。” 　　 “你还记得呢？” 　　 邓冰低眉笑道：“当然了，直到现在每年冬天我还会去吃涮羊肉，但是总觉得没有当年的涮羊肉好吃。那时候我还对您蛮有好感，虽然您总是很严肃，可我觉得好的长官应该就是您这样。” 　　 陈迁愕然失笑：“我可算不上什么好长官。” 　　 “咦~~~” 　　 邓冰问道：“小东子呢，他现在如何。彭姐姐被调离本部，四哥也走了，当年一起吃涮羊肉的人都散了，您还是我第一个遇见的呢！” 　　 “小东子······” 　　 思绪万千，想起那位毛毛躁躁的小年轻，陈迁便觉得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