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王新衡在院子里散步,他的活动空间很大,居住条件也相较不错,至少比监狱里其他犯人强。 聊了聊沪上区工作上的事情,得知陈迁因为伤病,已经很久没有参加工作,王新衡也不便多问。他只想让陈迁陪他聊聊天,说着说着,王新衡聊起书法上的事情。 当他说起书法上的事情后,整个人便开始滔滔不绝,说等以后不打仗了,他便去金陵大学当教授,专门教授书法和戏剧。 陈迁愕然惊诧,没想到这个老特务居然还有一颗艺术心。但这是不可能的,一天为特务,一辈子都是,想要改行,下辈子呗。 这或许是王新衡心里的愿望,陈迁很难评价这个人,天生的老倒霉蛋子,似乎全天下的倒霉事都给他一个人遇上。普通人遇见他遭遇的一件事或许就崩溃了,但王新衡依然很乐观。 在俄国留学,因为喜欢他的女孩子拒绝红党某位大人物的求爱,然后被赶回国内。在生活困苦步履维艰、难以温饱时,却被红党以几乎开玩笑般给开除,气愤的跑去加入特务处,一直以来勤勤恳恳,好不容易熬到头,碰上西安之变,又给下大狱蹲号子。 随后,陈迁又陪王新衡用过午饭,饭菜都是监狱食堂里打来的,跟监狱官员吃的差不多,基本有肉有蛋。能在监狱吃上荤腥,口味似乎也变得不再挑剔。 见到曾经的下属,王新衡很高兴,一时兴起拉着陈迁下棋写书法。 将桌子搬在院子里,趁着兴起王新衡要挥毫泼墨,陈迁站在一旁给他研墨。 王新衡写了四个字‘天道酬勤’,不得不说,他的书法水平比起戴春风简直高了不止一个档次,至少证明他口口声声说将来要去金陵大学当教授是有实力和底气的。 等待墨迹干透的时间,王新衡对陈迁说:“我也没有什么能帮你的,若不嫌弃就将这幅字送给子升你如何?” “求之不得。”陈迁欣然答应。 “据说处长也给你送了一副字?” 陈迁连忙摆手:“我就是个当兵的,不懂书法,您老别问我。” “哈哈哈~~~” 王新衡大笑着指向陈迁:“你小子滑的很,听见处长就吓的跟小母鸡似的。” “若是您弄把手枪,哪怕是门大炮,我也能给您掰扯掰扯,对于艺术书法,我真的是七窍通了六窍。” “还有一窍呢?” 陈迁摊开手:“一窍不通。” “哈哈哈。” 捂着肚子,王新衡笑的人仰马翻,一番插荤打趣两人的关系也莫名拉近许多。笔墨干透,陈迁小心翼翼将字画卷起来,等以后有可能陈迁准备捐献给博物馆收藏,让世人了解了解特务的背后生活。 下午时。 王新衡从房间里翻找出茶叶,与陈迁一起煮茶聊天,说起在沪上的时光后,王新衡感慨不已,看向陈迁的眼神暗带歉意。 “你的秘书柳双如何,你和她修成正果没有?” 端起茶杯的陈迁分神,差点把舌头给烫烂,总不能说老子已经把她给弄死了,还是别提这茬。 “没有,自从在中央军校学习期间加入复兴社后,我便与三五同学立誓,军阀不除、列强不驱,此生绝无结婚之念!” 王新衡好奇的问:“那你们都没有结婚?” 陈迁没好气道:“立誓还未满一月,便吃了两处喜酒,最可恶的是我结拜兄弟,早在中学之时便已遵从家中安排结婚,实乃坑煞我一人。” “真好,青春之年华,当是如此潇洒不羁。” 陪着王新衡聊了聊,直到茶水冷却,门口的看守人员发出咳嗽声,王新衡眼神顿时落寞下来。 该到离别之时,陈迁说若有机会会再来探望,可王新衡却婉拒,说莫要因为他而造成戴春风的不满,前途为重,让陈迁别来这里探望。 无奈,陈迁答应下来。 这是王新衡从心里发出的肺腑之言。 ······ 临近黄昏之时,陈迁回到位于洪公祠附近的旅馆。 楼下的老板抬眼看了陈迁一眼,微微点头示意。 走进房间,陈迁躺在柔软的弹簧床上,脖子间挂着的银制十字架从领口露出。 陈迁在思索自己该何去何从,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所以然,这得看戴春风如何作想,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有遵从他安排的份。 夜晚,七点钟。 旅馆老板敲响房门,陈迁正在写述职报告,叼着烟打开门。 “处长有令,让陈长官明日穿军服去本部汇报。”旅馆老板拿着一套中尉军服。 急忙丢下嘴里叼着的香烟,陈迁立正接过军服:“是。” “还请您好好休息,莫要耽误明日工作。” “有劳了。” ······ 翌日,清晨。 陈迁早早的便起床洗漱,穿上旅馆老板送来的军服,对着镜子整理仪容,认真戴上军帽。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陈迁抬手敬礼,如此重复几次,权当是提前练习练习。 不多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开门后,门外走廊站着两位身穿中山装的男子。 “陈长官,处长召见。” “劳烦诸位同志了。” 跟随中山装男人脚步,陈迁下楼坐进小汽车内,没几分钟便抵达洪公祠本部。在特务的引领下,陈迁进入办公大楼,穿过好几扇门,最终来到一间礼堂外。 门口有士兵把守,查看陈迁的证件后才放行。 步入礼堂,陈迁眼神打量四周,礼堂的人不多,只有数十人,但戴春风和李齐五都在此,还有好几位肩膀上挂着中校、上校军衔的军官,大概是本部直属科室的长官。 看见陈迁后,戴春风露出笑容挥挥手,陈迁快步走去。 “子升呐,许久不见,甚是让我想念。” 陈迁立正敬礼:“见过处长,有劳长官挂念。” “嗯,不错,很有军人气概。”戴春风拍打陈迁的肩膀:“你的军衔也该升一升了,稍后我当为你亲自晋衔,找个地方坐下。” “是!” 找了个角落的椅子坐下,不少本部特务好奇的打量陈迁,他们从未在本部见过陈迁,都在打听坐在角落里的中尉军官是谁。能混个中尉军衔,而且还是在本部,至少是组长级别的干部,可是谁也没见过。 很快,一个同陈迁一起在洪公祠特训班毕业的特务认出来,上前跟陈迁打招呼。 一只手搭在陈迁肩膀上,回头一看居然是王泽湘,这小子也穿着军官服,领子上同样别着中尉军衔。 “子升老弟,回金陵都不给兄弟我打声招呼?” 陈迁苦笑一声:“来的匆忙,信还没到,我可能人就到了。” 寒暄几句,见到老熟人后,陈迁也不再如同二傻子一样傻呆呆坐着,开始和王泽湘一起聊天。他问起老四最近如何,陈迁随口糊弄几句,说老四收黑钱都收手软了,姨太太娶了一房又一房。 王泽湘知道陈迁在扯淡,既然陈迁不说,他也不过问。 “也不知道老四当时发什么神经,非要死皮赖脸去你手里工作,天天守在处长办公室门口,你小子可得提携提携他。” 陈迁愣住:“你说老四是主动要去沪上工作的?” “不然,劝都劝不住。”王泽湘拍了拍陈迁的肩膀:“你小子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让我尝尝咸淡行不?” “我可没灌迷魂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