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迁感慨,这罗毅宁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就连老天爷也不愿意见他受苦。 特务处这里前脚刚调查他,后脚粤省军阀就服软倒戈投降,加入到国府之中,还将秘密情报站撤销,建立公开的联络办公室。 这样一来,他之前与粤省情报系统的人暗中来往,也算不得什么叛逆之罪,随着粤省军阀们的投诚已经一笔勾销。 陈迁先是前往王新衡的办公室给他打声招呼,顺带向他传达一下金陵那边的意思。接手这些情况的第一手人是陈迁,写个精神领会报告交上去给王新衡过目,等他批准之后才能停止调查。 看完关于罗毅宁还有来自于粤省那边的情报,王新衡靠在真皮沙发椅上,一个劲的打哈欠,口中呼出一股酒味。 这一副没休息好的样子,估计昨天晚上又去喝酒玩乐。 “既然上面有精神传达,那就停止对于罗毅宁的调查,这人是个烫手山芋,丢了正好。” 陈迁微微点头很是认同:“不过属下认为应该继续调查,不过对象不是罗毅宁,而是其他人。根据其司机老罗的汇报,在暗中还有其他人员正在对他进行调查活动,属下觉得不应该坐视不管。” “哦?”王新衡揉了揉眉头:“子升,说说你的想法。” “是!” 陈迁说道:“属下觉得在暗中一直监视调查罗毅宁的人是一处,而且罗毅宁此人无论在政界还是在学术界都有一定知名度,又是一位农业专家,是党国不可多得的人才。 这样一位专家若是被党务调查处的人秘密逮捕,会造成国内严重舆论影响,而且世人普遍不了解党务调查处与我们特务处之间的关系,极有可能将其污蔑为我们特务处所为。 一方面是向学术界及文化界表达态度,我们特务处尊重每一位为党国效忠的人才,并且甘愿为其提供保护。另一方面是属下曾在闸北任职时破获一支日特间谍情报组,对方专门调查统计江南各地产粮数据,属下觉得······” 话到嘴边,陈迁迟迟说不出来。 王新衡听到兴头,却见陈迁支支吾吾不肯说,难免有些败兴。 “子升直言无妨,此间只有你我二人。” “是!” 深吸一口气,陈迁直言不讳道:“属下久居基层,发现近年涌入沪上的难民逐渐增多,而粮价也上涨极快。江南地区产粮区年年灾害,而政府还在推广桑蚕及棉花种植,现在生丝及棉花价格比起粮价略高,农户还算过得去。 可一旦灾害持续,粮价高于经济类作物,后果不堪设想。属下之前一直在深思为何日特方面会调查江南产粮区,此间或许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日商在沪纱厂居多,且一直提高生丝收购价格,棉花也是我们向外出口的大宗货物。” “够了!” 一声暴喝,王新衡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而是现在无时无刻都在发生的事情,并且会降临在吾国吾民身上的事情。 怒不可恕的王新衡指向陈迁大骂:“口出此言,你是居心何在? 子升你可知沪上诸多纱厂养活了多少产业工人,而大宗棉花出口给政府带来多少税收,你这是危言耸听,此事作罢,你不必再言!” 哀叹一声,陈迁立正敬礼:“是,属下遵命。” “记住,此事对任何人不能提及,就算是戴长官也一样。” “是!” 说罢,王新衡走来轻轻拍打陈迁的肩膀:“子升,我可是对你寄予厚望,切莫要误入歧途导致自身难保。 你今年虚岁才二十四岁,已经挂少校职,担任副书记长这样的重要岗位,可谓前途一片大好,就连戴处长对你也颇为看重。” 这句话相当有诱惑力,会让任何人都痴迷。 是的,陈迁今年虚岁二十四岁,铨叙中尉,挂少校职,担任特务处沪上特区书记室副书记长,深受戴春风信任。拥有可以满足他现阶段任何欲望的权力、金钱,算得上少年得意。 被顶头上司王新衡引为臂膀,另一位长官鲁昭国虽有埋怨,但从不干涉他的任何行为。家中良田千顷,富庶一方,是不折不扣的士绅豪强。 可问题是,他偏偏活在这个时代,一个民族衰弱、国家卑屈为奴的时代。 现在陈迁彻底了解一个人,一个死去的人,一个盘桓在这片土地天空之上的灵魂,那个人叫唐浙明。一个秉公执法却被诬陷下狱,导致家破人亡的官员。 “属下晓得,至于罗毅宁此人,属下会下令停止调查。” 见此,王新衡笑颜展开:“子升明白就好,做人最要紧的是明哲保身,切不可行差踏错,危害自身尚且事小,恐连累亲朋。” “在下险些口出狂言,多谢长官点醒,子升在此拜谢。”陈迁一副后怕不已的样子,拱手对王新衡一礼。 “哈哈哈,子升是个聪明人,一点就懂。” 之后王新衡又交代一项任务,是给军谍调查股的工作。粤省情报联络人员收到粤省方面的命令,他们已经向政府上缴特务器材及枪支武器,并且被秘密安排离开沪上。 但他们绝对不会乖乖听从,私底下必定有后手,留下一部分人员进行潜伏。军谍调查股的任务是调查残余潜伏人员,或抓、或收买。 接到命令,陈迁离开王新衡的办公室。 调查个屁! 陈迁一回到三楼的副书记长办公室,关门过后一拳砸在墙壁上,吃痛之下揉着拳头吹气。 从抽屉里取出罗毅宁的提案草稿,上面有一部分数据材料缺失,想必是司机老黄抄写的时候有所遗漏。这份提案草稿既是提案,也是学术研究,深度剖析目前江南地区的农业问题。 尤其是对于江南地区农田的种植作物数据都有统计,以及农田种植作物的占比,还有市面粮价及经济类作物的收购价格,这些东西很重要。 从某种角度来看,这不是简单的学术研究,其价值远远超过提案本身。 蹲在办公室里抽烟,陈迁越想越气,不让自己向戴春风汇报,老子偏要汇报。你王新衡这么阻拦自己汇报,暗中不知道收了某些人多少贿赂,里面肯定有鬼。 大不了被王新衡他暗中打压,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被特区长官打压,吴乃瑞当初也没把自己整的多惨,最多被旁人说自己脑袋有反骨,不利长官。 “妈的!舍得一身剐,大不了润去西北,看看谁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