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械物资扣下一批送给川军三十二师，没人敢说什么。 　　 特务处从闸北运出大量物资，不止有军火武器，还有各种紧俏货。等沪上被日寇彻底占领，这些物资将会升值到难以想象的地步，就凭蒋光头一个月给戴春风的十万元经费怎么可能养得起特务处。 　　 恒社杜老三也从沪上运走大量物资，顺带让苏浙行动第二大队充当护卫，以防路过某支部队的防区时被截下。 　　 用汽车拉、马车运，一车一车的往战区之外运送物资。 　　 即将离开闸北，陈迁去了一趟北站。 　　 日军已经突破原有防线，一步一步向北站紧逼，八十八师、八十七师等最先参战的几个德械中央军丝毫没有后退的打算。 　　 他们已经在这里打了快一个多月，从八一三打到如今九月下旬，国府统帅部仍然在源源不断往沪上填充兵力。二十万余最精锐的中央军死伤过半，剩下的几十万杂牌军能挡住日军多久？ 　　 况且中央军和地方军貌合神离，连后期补给都扣扣索索，宁愿堆在仓库里，被日寇抢夺走都不愿分给地方军。 　　 北站地下指挥所。 　　 再次见到五二三团团长吴求建，此时的他卸下肩章，扯下任何能证明身份的标示牌，腰间悬挂一柄短剑。毫无疑问，那柄短剑是蒋光头亲自赐予，乃是‘成仁剑’。 　　 战败成仁，他已经做好自裁的准备。 　　 陈迁提来几块腊肉，交给他的副官。 　　 “学长，我走了。” 　　 “晦气。”吴求建笑着说：“什么走了，那叫转移。” 　　 “您······” 　　 腹中千言万语，陈迁可就是临到嘴边说不出来，死了这么多人，还有几十万部队被填进沪上这座烂泥坑，而他却要撤退，在最后时刻选择抛弃同生共死。 　　 吴求建也不再理会陈迁，他没空安慰自己这位认识不足一个月的学弟，正在地图上与参谋长商量该如何防备日军下一次进攻。 　　 日军在闸北称八十八师是‘可恨之敌’，因为对方跟他们整整打了三个月，直到四行仓库保卫战。而吴求建的五二三团让日寇把牙都啃碎，无论日军增援如何之多，始终没有攻破五二三团的最后防线。 　　 如果不是日军从杭州金山卫登陆，统帅部下令撤退，他们还会继续让日寇胆寒。 　　 “我只是暂时撤离，从正面战场转入地下战场。”陈迁绞尽脑汁说了一句话。 　　 “嗯。” 　　 “学长，我没有说谎。” 　　 见陈迁还没有走，吴求建放下手里的铅笔：“你还有更要紧的任务，如果我们全部战死了，劳烦你有空的话，给兄弟们倒杯酒，点上一炷香。” 　　 “好。” 　　 他离开了，走出指挥所。 　　 陈迁的脸上好似写满世间全部的担心、迷茫、羞愧与坚毅，就像他说的那样，会从正面战场转入地下战场，继续与日寇搏杀。 　　 走出指挥所，最后遗留战场的苏浙行动第二大队的士兵集结此地，他们在最前沿，光是从捉衿见肘的兵力调派填补空缺，已经让吴求建焦头烂额。 　　 看着眼前三四十人的连队，年轻稚嫩的脸上写满不甘心。 　　 “我要带兵打回来，把日寇赶下黄浦江。”黄祖飞大吼着，眼神死死盯住陈迁。 　　 陈迁说：“现在你是连长，等撤退之后，我给你一个营。” 　　 “我对不起家乡父老，孩儿无用。” 　　 “孩儿无用啊~~~” 　　 残存的年轻士兵在黄祖飞的带领下，一行人跪在地上，对准东西南北四方磕头，足足磕下十几个响头才作罢。每个人临走时，从闸北的土地上抓走一把土，小心翼翼收进怀中。 　　 锦绣江南不仅景色宜人，这里的人也从不缺少勇武，事实上这个国家，无论各地之人，骨子里传承的尚武精神从未磨灭。只是昏睡太久，已经忘却他们早已进化到足以征服一切的獠牙。 　　 在沪上，你能看见各地之人。 　　 在失去东四省后，誓不后退半步的东北军，他们正在松江血战日寇。激战三日，军长战死、两名旅长战死，军长吴克仁乃淞沪会战国军战死最高军事长官。 　　 从西北而来的西北军，三十二师数千人，打到最后只剩下五百人残存，誓死不退。 　　 桂军狼兵，凶悍可比肩中央军精锐，纵使一天战死一个团的兵力，依然死命向日寇冲锋。踏着同袍尸骨冲锋，让日军胆寒畏惧。 　　 粤军，抗日急先锋，罗店血肉磨坊，日军强攻一个月，不得前进半寸。 　　 湘军，淞沪一战，损失殆尽。悍勇半个世纪之久的湘军彻底消失，最后番号被撤销，余部编入中央军继续作战。 　　 破衣烂衫，远道而来的川军，高喊‘日寇不驱、一日不还乡！’ 　　 黔军，内战最为臭名昭著的大烟军，被红党看不起、国府看不起。苏州河一战，集团军长官亲令嘉奖。 　　 当这些国内最为精锐的部队损失殆尽后，国府军队如同被打掉脊梁骨，一退千里。那些踩着同袍兄弟获得美誉的无能军事长官，彻彻底底暴露在世人面前。 　　 ······ 　　 深夜，陈迁带人离开闸北。 　　 好似害怕被沪上父老乡亲看见，羞愧的偷偷逃离。 　　 一行人组成车队、马队，浩浩荡荡近千人。携带着大量物资，近百名轻、重伤员，队伍中的绝大多数人仍然杀气腾腾雄气勃发，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在做什么。 　　 陈迁下令说让他们护送重要军事物资，充当护卫，那些年轻人还真信了，倒不是说以现有兵力而言，他们也只能做这样的工作。 　　 天色越来越亮，队伍仍在前行，误会这支部队中间弥漫着一种脆弱的胜利气息。因为他们刚刚从前线下来，是与日军最精锐的海军陆战队搏杀，这让他们不经意间昂起头。 　　 离开闸北后，继续朝西面走，一路上还能看见很多地方军正在路边某处农田内修整，他们在等待上峰的命令，去沪上与日军血战。 　　 陈迁躺在一辆板车上，上面都是紧俏的物资。 　　 他可不想坐车，虽然有车，但他自觉没这个资格去坐。 　　 黄祖飞从队伍后列跑到陈迁身旁：“陈委员，您说的是真的，修整补充过后让我带一个营？” 　　 他还在心心念念这件事，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真的想带兵回到沪上，继续与日寇作战，将日寇赶下黄浦江。 　　 “你作战有功，我已经向处长请功，少不了你一个忠勇勋章。” 　　 “我不要勋章，我要一个营。” 　　 陈迁抬手打了他一巴掌：“妈的，忠勇勋章你不要，老子在沪上勤勤恳恳这么些年，一枚勋章都没捞着，你还挑三拣四起来。” 　　 “我要一个营的兵力。”黄祖飞依旧固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