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日行程,一行人浩浩荡荡从沪上撤离,一路车马劳顿,在三日之后抵达镇江。 镇JS省西南部、长江下游南岸,长江与京杭大运河“十”字交汇处。 金陵本部的人早已接到戴春风密令,派遣人员接应这支运输队伍,伤员被紧急送往金陵第一医院进行治疗,携带的物资也有专人接应。将这些残存的年轻士兵带到镇江,陈迁的使命也算彻底完成。 为了方便接应,戴春风派了一个人,本部第三科行动科警稽组组长,陈迁的老烟友——王泽湘。 将一行人安置在镇江城外郊区某处小村落里,靠近长江边,能够走水路直接将物资运往金陵。 傍晚时分,众人抵达安置点。 王泽湘亲自带陈迁来的村里某处地主大院内,后院里十几个厨子打杂忙的热火朝天,正在做饭烧水。 “子升兄,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疲惫的陈迁挥挥手:“能有个地方睡已经很不错了,这些天我们都在沪上残垣断壁里打铺盖,还要防范日军趁夜袭击。这里安全性如何,若是混迹进来日谍可不妙。” “你就放宽心。”王泽湘解释道:“这个村里的人都是本部家属,安全性毋庸置疑,都是自家人,你就安安心心睡个好觉。” “睡不下,能不能与处长取得联系?” “这个~~~” 见他扭扭捏捏,陈迁也不愿意多问下去,既来之则安之,戴春风既然将自己安置在这里,必然有后续处理。 安排洗漱用饭,陈迁并没有自己先享用,将只剩下四百人的残部置之脑后,而是先让这些在前线与日军血战归来的年轻士兵休息好。 队伍里有女生,也要格外照顾,几百人吃喝拉撒睡,外加换洗衣物,驱虫搞个人卫生。 男兵还好,都是剃了光头之后才抵达战场,女生只是剪了个学生头,这些天没有打理,头发都生了虱子。几十名伤员都需要紧急送往医院治疗,还好特务处有特权,他们比其他从前线撤下来的伤员更容易得到护理。 特务处的福利待遇是全国军事组织最高待遇,这也是特务处人员愿意舍生忘死从事特工工作的原因之一,每月军饷按时发放,战死有抚恤,家人能得到优待。 安置好部下人员,洗漱完毕后,几百号人捧着大瓷碗吃饭,谢力工看着那些年轻士兵又开始掉起眼泪。 他那点心思,陈迁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只是不愿意说破。 毕竟谢力工也是特务处黄埔系、洪公祠特训班毕业的学员,与陈迁同属一个派系,总得给点面子才行。时局危难,不能窝里斗狠,要团结一心,特务处内部其他派系可是乐于见到势力最为庞大的黄埔系内斗。 ······ 浴室内,当那些年轻人看见陈迁身上的伤痕后,更为崇拜。 “陈委员,您身上······”黄祖飞拿着毛巾跃跃欲问。 陈迁微微一笑,什么都没有说,却又什么都说了。 可不得好好在这群年轻人面前显摆显摆,这可比什么破勋章更为荣耀,军人身上的每一处弹孔,都是一处荣耀无比的勋章。 洗漱完成,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桌。 军官菜金比普通士兵高,吃的也不一样,队伍里三十几名女兵也被格外照顾,按照尉官待遇处理。 在一个小屋内,残存的十余名军官分成两个八仙桌,吃吃喝喝,好不热闹。 王泽湘一个劲的给陈迁倒酒,满嘴都是吹捧。 他早已得到消息,这些人都是陈迁在沪上招募而来的大学生,而这些人将会扩编成为特务处的军事部队,骨干几乎都会被晋升为连、营干部。 外面院子里四百多人,有近百人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大学生,日后的前途定然少不了。加上戴春风格外重视青年学生,毫无疑问,这批人大多数都会以陈迁这位引路人马首是瞻。 “老四战死了。”陈迁拎着酒杯郁郁失色。 “我已经接到消息,他的家人都得到抚恤,是我亲自送给他母亲手里,子升兄无需忧虑。”王泽湘也显得落寞。 陈迁问道:“你不会怪我吧?” “咱们都是这种烂命,说什么屁话。” 随后,谢力工站起身,举杯提议为战死的同僚祭奠。 众人皆起身,遥敬东方,将杯中酒水洒落在地。 这引发屋内不少基层军官痛哭流泪,第一次作战就碰上最为精锐的日军,朝夕相处的同学好友战死,尸骨遗弃在战场上难以入土为安。 端起酒杯,陈迁痛色道:“诸君要牢记使命,驱逐日寇。今日之殇,当铭记在心,誓与日寇不死不休。 牢记先总理遗训,效忠党国、忠于领袖、忠于长官!” 顷刻间,众人皆站起身高呼。 “驱逐日寇,不死不休!” “效忠党国,忠于领袖,忠于长官!” 如此高呼三声,屋外的院子里也传来回响,那些年轻士兵也在高呼。 表面功夫做完,大家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坐在陈迁身旁的黄祖飞一言不发,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捻出一小撮沪上的泥土放入酒杯,端起来一饮而尽。陈迁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安心用餐。 “陈委员······”黄祖飞红着眼眶低下头。 “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放心吧。” “嗯。” 陈迁安慰道:“好好吃饭,努力训练,随时听候长官调遣。” “是!” ······ 酒足饭饱之后,陈迁被带到一处静谧的客房内休息,屋内点燃有薰香,有助于睡眠。 躺在床上,习惯性的将手按在配枪上,以防备不时之需。 村子彻底安静下来,只有少数人还在喃喃私语,诉说着战场上的见闻。在失去日军炮火时不时落下的催命咒后,有些人难以入眠。 凌晨时分,屋外传来脚步声,是皮鞋踩在地上的‘踢踏声’,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 陈迁猛然惊醒,将配枪拔出来上膛,对准房门。 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很小,听不太清楚。 陈迁依稀听见王泽湘的声音,还有另外一人,便摁下保险将手枪收起来。他不认为王泽湘会对自己不利,而且还是采用这么愚笨的方式,大家都是职业特工。 “没睡,请进。”起身打开电灯,陈迁将房门推开。 门外果不其然站着王泽湘,而另外一人让陈迁感到惊讶。 “五哥,您怎么来这里了?” 另外一人则是本部秘书处代理主任毛齐五,与陈迁是老相识,特务处内排名前五的高级干部,戴春风的绝对亲信,陈迁与他一直保持较为亲密的关系。 他还是一副笑面虎的老样子:“子升,趁你休息时冒昧打扰,实在抱歉。” “无妨,五哥进来坐,王兄也请坐。” 毛齐五大大咧咧走进去,而王泽湘摆摆手,选择站在院子里充当护卫。 深夜来访,陈迁也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从对方笑嘻嘻的脸上也能猜测一二,大概不是什么坏事。 坐在椅子上,陈迁给他倒了杯水。 “五哥,您是有什么急事吗?” 毛齐五笑呵呵:“你在闸北作战有功,处长有意对你进行嘉奖。” “怕是五哥不是专程为此而来,至少深夜叫醒我,不是为了此事。”陈迁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处内正筹备军情科,空缺尚多,与日军打过仗的人不多,正值用人之时,所以有人不想让你回本部。” “我也不想回本部。”陈迁冷漠的回应。 军情科,未来的军统局本部直属第一处,总称军事情报处。主管搜集军事情报和扩大军统武装力量,及各部队担任谍报参谋工作的谍参科。 权利很大,只要待上几年,外放地方升任一级,可以担任地区站副长官,再回本部可以直接担任直属科室负责人。这是最为便捷的一条路,到了陈迁这个级别,再想往上升一步都极为困难。 一个萝卜一个坑,坑只有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