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在旅馆里住了两天,陈迁都没有受到戴春风的召见,找旅馆老板借电话打给本部秘书处想找李齐五打探风声,却被告知戴春风有要务需处理,暂时不能接见,让陈迁自己写一份述职报告。 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陈迁百无聊赖的,给八十八师军营里打了一个电话,询问宏建霖的消息,然后又被告知他们正在进行军事操练,任何人不能出军营。 八十八师是卫戍部队,管理极为严格,不像其他部队那样自由散漫,说不能出军营便不能,违者以军令处。 突然想起来,周伟龙说王新衡因为西安事变之时情报不力,被戴春风以渎职罪下狱,这会儿正在老虎桥监狱蹲号子。曾经堂堂沪上区区长,如今竟然成为阶下囚,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陈迁去洪公祠本部找李齐五,希望他能开一张通行证,让自己去老虎桥探监。 对于此事,李齐五到没有拒绝,很利索的便开具一张通行证。王新衡曾经是陈迁的老上司,念及同僚之情去探监乃是无可厚非之事,再者王新衡虽然现在成为阶下囚,但也只是一时而已。 王新衡跟小蒋同在俄国留学,关系极为要好。前不久太子爷从俄国回来,有人罩着,保不齐王新衡什么时候又复出,没必要得罪。 李齐五派车送陈迁去老虎桥监狱,在路上陈迁买了些实用物品,什么蚊帐、蚊香、衣服裤子和一些其他一些零零散散的东西,只要是监狱弄不到的东西,陈迁都给准备了。 来到老虎桥监狱,在狱警的看护引路下,穿过重重高墙,狱警将陈迁带到监狱内一个独门独院的砖瓦房外,门口也有狱警值守。 陈迁给看守人员塞了个红包,希望能单独见面,得到红包的看守人员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 “王新衡,有人来看你了。”看守人员敲了敲铁门,随后将门锁打开。 推开厚重的铁门,砖瓦房内只有简单的桌椅板凳,外加一张木床。虽说是监狱,但也得分人,关押官员的牢房必然不会跟其他嫌犯一个待遇。 坐在木桌前看报纸的王新衡扭头看向门外,眼神呆滞,看见陈迁站在门口难以相信。 “王长官,属下来看您了。” 陈迁提着大包小包的手放开,快步走进屋内。 仅仅是呆滞片刻,王新衡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笑容,起身紧紧握住陈迁的手,眼眶嗖一下便红泛起来。入狱数月,曾经那些下属对自己避而不及,王新衡没想到陈迁居然会来这里探望自己,让他十分感动。 握住陈迁的手,王新衡将他带进屋内,此时的王新衡已然没有曾经的意气风发,有的只有被囚禁之后的落寞。见到陈迁,王新衡十分高兴,拿起桌上的茶壶为他倒水。 “患难见真情,日久见人心。古人云诚不欺我,今日我沦为阶下囚,当年那些门生故吏,唯有子升一人千里迢迢来探望我,造化弄人啊~~~” 陈迁死命挤出两滴眼泪:“实不相瞒,属下也是前些日才听闻王长官您的遭遇,碰巧来本部述职,才得匆匆而来。狱中艰苦,属下也不知道给你带些什么,只好胡乱在市场买些实用东西,希望长官您用得着。” “唉~~~” 王新衡摆摆手:“让子升你破费了,我这里什么都不缺,你也不用带什么东西,只要来看望我便已然足矣。” “您受苦了,去年一别,不想今日相见居然在狱中。”陈迁作势不忿:“不行,我需向处长禀明,何罪居然要将长官您下狱,我不服!” “子升勿要多言。” “可是您。” 王新衡释然一笑:“时也、命也。处长视你为学生,将来你定会前途无量,何必因为此事而扰了处长对你的印象。放心,区区囹圄还关不住我,若是我想出去,早就能出去。” “那您何必委身于此?”陈迁关心的问。 “政治上的事情你不懂,若我不入狱,那么该入狱的就是处长。你啊你,什么时候能改改做事不动脑子的习惯,不用为我担忧。” 两相无言,陈迁佯装为王新衡的遭遇感到不公。他继任西北区区长不过数日,连地区情况都没有摸透就爆发西安事变,说起来也是倒霉,谁能想到会发生这茬? 沉默片刻,还是王新衡主动打破:“子升来金陵述职,想必是要高升了,这里我且祝贺子升。” “什么高升不高升,能活命就好了。”陈迁低眉一叹,似在感慨劫后余生。 “何出此言?” 话音落地,陈迁解开中山装的纽扣,将衬衣抬起露出腰间的伤口,伤口处还绑着绷带纱布。陈迁站起身故意将腹部和腰间的伤势露出来,看的王新衡心惊不已。 作为老特工,他一眼便认出这是贯穿伤枪伤,腰间一个眼、身前一个洞。这绝对是有人在背后打黑枪,王新衡可不认为陈迁遇见危险会逃跑,作为军人临阵逃脱,怕是也不会如此光明正大来看望自己。 “你这是······” 陈迁整理好衣物,摇头苦笑:“执行任务被日特打了黑枪,在医院躺了小一个月。如今日特行事越来越嚣张跋扈,每个月都有沪上区的同志牺牲,光是此役便伤亡十几位同志。” “唉~~~”王新衡忧心道:“当初我本欲将你调来西北,事发之后我尚且庆幸未能牵涉到你,如今看来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长官言重了。”陈迁说道:“若是他日长官东山再起,属下愿意继续追随您鞍前马后。” “子升你是肯踏实为党国效忠的同志!” 王新衡极为郑重的说,这是由心而发的。 两人聊了一阵,陈迁将带来的东西向王新衡介绍,监狱艰苦,随着天气越来越热,蚊帐也成了必需品。陈迁帮忙将蚊帐搭在床上,难得有人如此贴心,王新衡被感动的泪目不已。 这样做不完全是因为同僚之情,陈迁也是有私心的,就像王新衡说的那样,如果他想出狱很容易,他背后是有太子爷可以依仗的。 陈迁是为了长远计,若是有幸活过战乱,王新衡绝对是一条大腿,比李齐五这个混蛋还要粗的腿。凭借他和太子爷的交情,在日后戴春风坠机后,陈迁能稳坐钓鱼台不受波及。 安装好蚊帐之后,陈迁取出衣服裤子让王新衡试一试,这些王新衡一一婉拒。能在这个时间段探望自己,带什么礼物已经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那份情义。 王新衡邀请陈迁在院子里散步,门口的看守人员默契的转过身,看样子王新衡有一定的自由活动空间,加上房间里堆积的报纸,他也能接触到外面的信息。 “子升,你这次回本部述职,见过处长了吗?” 陈迁微微欠身:“回王长官,已经在金陵住了两天,还没有见过处长。” “哦。”王新衡点点头,随后忽然问:“上面有露出什么风声没,你是回本部工作,还是继续在沪上区?” “不知道,您晓得,无论何种安排,属下都没有拒绝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