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知了~~~’ 窗外的榕树上,声声蝉鸣。一声一声叫唤着,让人有种难言的烦闷,特别是在如此国难之时。 操场上,一队队学员兵正在接受教官的训导,遵循教官的命令在简陋的场地上摸爬滚打。 在戴春风的课典上只有侦查、射击、爆破、刺杀等等,而特工科目毒药、制造炸弹、化妆、摄影等科目被取消。为了体现军事培训班,特意加入了世界军事史。 陈迁对此的评价是草台班子,简直是乱弹琴。 实在看不下去的陈迁给余乐醒发了一份电报,建议先教学员如何防炮,至少尊重一下战场,而不是当场江湖搏杀,以往教授的那套特工方案行不通。 不过余乐醒没有回电,陈迁便自作主张在松江班开始实行,一切按照战场实际情况进行教授,为此陈迁还特意从淞沪警备司令部侦查大队,找丁学安要了三位曾经参加过一二八抗战的老兵。 老兵们不善言辞,说起要点来磕磕绊绊,但总体还算过得去,学员们也能大致明白战场是一副怎样的残酷环境。 知了声还在响,太阳依旧高悬于天。 毒辣的太阳可不管这群数个月前还是在校学生的知识青年,该晒脱皮的还是该脱皮,那些曾经衣食无忧的青年男女学生们,渐渐的开始蜕变,蜕变成一位战士。 时光会催促孩子们长大,苦难会激发起民族的潜力,这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言论。谁都明白,孩子们不应该早早长大,民族也不应该承受苦难。 陈迁站在走廊下,看见在训练场上挥汗如雨的学员,心中忧心忡忡。 刚刚沪上区来电,称昨夜傍晚时分,驻上海丰田纱厂海军陆战队中尉大山勇夫和一等水兵斋藤要藏,驾驶汽车强行闯入虹桥机场,被阻后持枪威胁,见机场守军赶到,后驾车逃窜。 机场乃军事重地,随即对两人所乘坐汽车进行射击,迫使汽车失控陷落于田埂。大山勇夫被当场炸死,而斋藤要藏持枪冲入机场外围正在秘密构筑工事,被宪兵当场击毙。 虹桥机场守军早已从安保团部队,替换成中央卫戍警卫部队,秘密在机场外围构筑工事。这绝不是一场意外或者是误会,而是蓄谋已久的阴谋。 身为职业军人,难道不知道虹桥机场是军事重地,在私闯军事重地后甚至举枪威胁,随后不顾一切向机场外围正在秘密构筑的军事工事冲去。 反正双方心知肚明,但张文白将军在下令调查后,得到的结论是误会,并非中日两国蓄意为之。 陈迁看见电报后气笑了,日军海军陆战队的军人私闯军事要地,结论则是并非‘中日’两国蓄意为之,这是多么卑躬屈膝。中国守军在自己领土,甚至在军事重地进行保卫工作,为了保护军事机密不泄露,所采取的行动合情合理,结果连一句指责都不敢说。 膝盖软就是软,不跪下来不会说话。 看见电报,陈迁知道自己该回去沪上了。 培训班的工作已经进入正途,他们会有至少两个月的安稳时间来学习,训练班筹备委员会的工作也宣告基本结束。 最后看了眼松江班的学员,其中很多学生都是陈迁送进来的,只能希望他们的父母不要怪罪自己,要怪就怪这个该死的世道。 “陈委员,给,吃瓜。” 天气炎热,家里条件优渥的黄祖飞连同一些同学,出钱在附近瓜农手里买了百十来个西瓜。 陈迁接过西瓜:“你真是崽卖爷田不心疼,花了不少钱吧?” 黄祖飞嘿嘿一笑:“几个瓜而已,花不了多少钱。” 摇头叹息,陈迁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是圣约翰大学的毕业生,那可是洋人开办的大学,文凭受欧美国家承认,能进去读书要不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要不就是有权有势的家庭。 这小子根本不差前途,也不差钱,在青年研学会也是圣约翰大学分会的会长。他纯粹是为了报国,作为会长以身作则报名参军,鼓舞不少青年研学会的会员学生。 陈迁拍了拍他的肩膀,挥手唤他走去一边:“我要回沪上一趟,你有没有什么想跟家里人说的?” “啊?” 吐出两粒西瓜子,黄祖飞摇摇头:“没什么好说的,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是国家将我培育成才,如今该到了报效国家之时。” 欲言又止,陈迁拍了拍他的肩膀。 “陈委员,你要离开这里吗?”黄祖飞问道。 “嗯,看见你们能在这里正常学习,我的工作也算完成了。” “可是您答应过教我射击。” 陈迁惘然若思,自己的确答应过他们教授射击,不应该食言。 “那好,告诉同学们,今天下午进行实操课,步枪射击。综合理论课成绩,选举临时班、排长,由你们亲自投票选择,政府提倡民主,那咱们也要实行民主。” “太好了!” 三两口将手中西瓜吃完,黄祖飞跑去各教室和操场向学员们进行通知,得到情况的各连队教官一个个晕头转向,听见是陈迁的命令,也不好说什么。 学员们激动不已,纷纷期待下午的实操射击课。 拿着西瓜,陈迁站在走廊下看见学员们奔走相告,嘴角不知不觉露出一丝笑容。 听见下午要上实操射击课,还要按照民主方式投票选出临时班、排长,松江班副主任谢力工坐不住了。军队哪儿有民主,只有军棍,长官说什么,下属就要做什么,居然要投票选出临时班、排长。 谢力工找上陈迁,当即拍桌子说道:“一切按照课程表进行,不能随意乱改,我才是松江班的副主任,是戴长官亲自任命负责松江班教学工作。” 办公桌旁,陈迁正在起草关于评选临时班、排长的推举标准,见谢力工找上门来,丝毫不急。 “我已经向处长通报取消世界军事史,还有‘剿匪军事记谈’,与其将时间花在这两个庞大的学科上,还不如让学员们早点熟悉掌握武器。” 谢力工七窍生烟:“你敢取消‘剿匪军事记谈’,这是戴长官亲自安排的科目,要学习领袖军事指挥艺术。” “我是筹备委员会的委员,有权按照实际教学工作进行合理建议,你管不着。” “我不同意。” 陈迁扭头看了眼对方:“沪上局势危急,我近期要回沪上,就当是我和同学们的告别会。等我走了,你还是松江班的副主任,这点是不会改变的。 你只是副主任,只要考虑到教学工作就好,而我是筹备委员会的委员,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就这样办,只要我还是筹备委员会委员一天,这里还是我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