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日军攻击停滞，陈迁带特务巡视前线各地救护所及物资储备库，除却药品器械之外，大多还有剩余。 　　 剩的最多的是武器弹药，从总攻开始直到现在的僵持阶段，伤亡在闸北境内的守军高达近万人，遗留的武器足以装备一个步兵团。直到现在，依然有数不尽的弹药运往前线。 　　 几个士兵抬着两个箱子，里面都是报废的轻、重机枪枪管，枪管都是消耗品，打起仗来用不了一天就会报废。 　　 ‘哗啦啦’ 　　 他们将报废的枪管还有损坏的枪支零件倒在临时军械所，有工人正在挑拣较为完好的，经过简单挑拣后，较为完好的武器零件又会被送往前线。 　　 那几个士兵向军械库的后勤主任报备画押，又抬着两箱子枪支零件离开。 　　 负责军械配给的中尉军官向陈迁敬礼，眼神中有点异样，笑着拿来物资清单给陈迁过目，带他在几个堆满武器弹药的房间检查巡视。 　　 陈迁一挥手，身后邝知友便带人将那名中尉军官摁住。 　　 从恒社传来消息，地下军火市场流出一批武器弹药，枪管上面印着钢戳，来自于中央军的配属武器。只需简单调查一二就能弄清楚来龙去脉，流入地下军火黑市的武器就是这个不怕死的后勤主任搞的鬼。 　　 别看那些报废的武器零件，很大一部分报废只是因为膛线或者有点小瑕疵，并不影响射击。 　　 之所以报废，只是达到报废标准，停战修整时前线士兵会替换下枪管之类的零件，换上新的，不然就要在战斗最为激烈的时候更换。 　　 “卖给谁了，卖了多少？”陈迁看着那名中尉问道。 　　 那名中尉军官低下头：“卖了八千元，都卖给老闸口黑市黄三儿。” 　　 “钱呢？” 　　 “屋里床头柜里面。” 　　 陈迁指向对方：“拉出去交给吴求建团长，让五二三团的兄弟们看看，他们在前方与日寇拼命，有人居然发死人财。” 　　 “长官，您开恩啊。” 　　 陈迁冷漠的说：“你抓你一个，不牵连你上面的人，已经是很给面子了。就当是为了稳定军心，杀你一个，也好过继续追查下去，牵连更多的人。” 　　 那名中尉军官哑然无语，他只是一个经办人，若是没有上面的示意和允许，一个小小的军需中尉怎么敢贩卖军火？ 　　 只杀他一个人，已经是很给面子。 　　 国难当头，希望某些高级军官不要太过分，最高统帅部让财政部给中央军参战各部队批了数十万元，这笔国防建设经费用到实处的不足一半，现在他们还要走私军火。 　　 处理完私自贩卖武器的军需中尉，吴求建团长也手段利落，直接把人拉到前线，当着众多将士的面给枪毙，极大震慑人心。 　　 来到北站前沿指挥部，还未走进去。 　　 这时，一辆摩托车驶来，车后排气管拉起一阵黑烟，那是劣质燃油燃烧才有的黑烟。 　　 陈迁记得物资清单上的燃油可是优质燃油，绝不是这样的劣质燃油，其中的差价估计又被一位手眼通天的高级军官转走，把优质燃油换成劣质燃油，配属给前线部队。 　　 忍不住叹息，仗能打成这样，还是有原因的。多亏了前线舍身忘死的士兵，不然战线绝对会一泻千里。 　　 前方吃紧，后方紧吃，应该让那些大发国难财的人扛枪上战场。 　　 看见来人是谁后，陈迁急忙加快脚步，准备躲一躲这位催命鬼。 　　 “陈书记，您别躲着我啊！” 　　 谢力工从摩托车上下来，拍了拍驾驶摩托车的士兵，让他将摩托车停好。 　　 三步并作两步，谢力工抓住陈迁的胳膊：“你把部队指挥权交给吴团长是出于统一指挥有利于战事，这点无可厚非，我绝不反对。” 　　 “这不是很好，我还要写一份报告交给第九集团军批示，就不闲聊了。” 　　 “我有要事。” 　　 陈迁无奈停下脚步，准备再一次迎接谢力工的逼迫。 　　 “你向戴处长打报告，将第二行动大队调走，再继续打下去，咱们就没人了。” 　　 “你这是临阵脱逃。”陈迁板着脸说。 　　 忧心的谢力工看了陈迁一眼，将目光转移到正在往战地医院运送的伤员，目光里居然带着一丝偏执和雾气。咬着牙，谢力工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流下来。 　　 一个大男人，蹲下身开始哭起来，这让陈迁身上如同蚂蚁在爬似的，十分难受。 　　 谢力工蹲在地上哭起来：“你个王八蛋，你才跟同学们一起生活几天，说了几句场面话就跑了，可我跟那些年轻人住在屋檐下一个多月。看见他们死的死、伤的伤，我心里难受。 　　 都是我的亲弟弟、亲妹妹，谁不是爹生娘养的，你不在乎，可老子在乎。” 　　 陈迁正色道：“你也是我的学长，都是当兵的人，难道打仗不死人？” 　　 “我不管，你要是再不向处长请示撤离，我就死给你看！” 　　 “德行，那你去死吧。” 　　 丢下一句话，陈迁脚步加快，逃离谢力工周围。 　　 身后传来谢力工的谩骂：“你个陈子升，只晓得自己升官发财，不顾部下的死活。看看你手里还剩多少人，闸北地区百十号兄弟，现在还剩下几个？” 　　 “王八蛋长官，孩子们在你手里打仗真是遭了天谴。” 　　 “陈子升······” 　　 身后的谩骂声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走进地下指挥部，排风扇呼啦啦往外排气，指挥部里还是闷热难耐。 　　 正在地图上排兵布阵模拟战况的吴求建抬起头，丢下手里的铅笔，将桌上的香烟递给陈迁。 　　 “你的长官有意撤离？” 　　 陈迁点燃香烟挥挥手：“这里我说了算，只要我们处长没有下令撤离，特务处会在闸北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点点头，吴求建了然于心。 　　 听这意思，只要特务处的长官下令，陈迁就会带人离开闸北。 　　 “今天战况如何？”陈迁问道。 　　 吴求建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点燃：“今日，日军至目前为止，推进不足百米，且与我方反复争夺。 　　 大概还是僵持状态，这还要得益于日军将重点攻击目标定在罗店等地，闸北所受压力较小。罗店已经成了血肉磨坊，日寇在罗店伤亡近万人，一时半会儿暂且拿不下来。” 　　 “日寇伤亡近万人，想必我们的伤亡也不会小太多。” 　　 “三万。” 　　 吴求建吐出一个数字，伤亡三万，也就是说整整三个整编师在罗店报销，一个军的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