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完电报,陈迁自顾自坐在木板床上抽烟,一盒翠鸟牌香烟抽的剩下两三根。 想着,如果上面等自己三根烟抽完还不回电,陈迁就打算拍拍屁股走人。不是离开此处,而是开启逃亡之路,鬼知道戴春风脑袋里是怎么想的。 兹事体大,若他碍于某位官员无法下手,倒霉的大概就是自己,陈迁是这样想的。 还没等陈迁拿出烟盒里的烟,耳边响起电流的滴滴滴声,急忙开始接收电文。 收到电文后,陈迁拿出密码本开始破译。 “兹事体大,勿要妄动,收集情报。后天下午5时许,市轮渡码头。” 翻译好电文后,陈迁双手颤抖着拿出火柴盒,颤颤巍巍将电文焚烧掉,拿出樟木箱子里的大洋揣进兜里,将樟木箱子重新塞进天花板的暗箱中。 踩着椅子,陈迁下来时一个没稳住,人直接摔在地上。 趴在地上半晌过后,陈迁拍打自己的脸颊。 上面这是什么意思? 自己知道兹事体大,可这让自己去轮渡码头。 陈迁想起一些不好的画面,有的时候特务处抓内奸不派人去,而是以晋升或者嘉奖的名义骗人去,做到坐在家里,犯人乖乖送上门。 扶着墙,陈迁发现自己腿都是软的,在床上坐了那么一小会儿,勉强恢复恢复,至少让腿没那么软。 跑路吧······ 关上大门,陈迁靠着房门解开裤腰带,对准自家大门放水。 一通电报,差点吓尿裤子。 自己是直接向南京本部报告,回电的人肯定是戴春风,面对这位,陈迁说实话很害怕。上一次见到戴春风,是他亲自接见,并且安排自己成为闸北区情报组督查特工。 那段对话,陈迁对他的初次印象是待人极为和善,并且还鼓励自己多多努力。 离开安全屋,陈迁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去弄清楚。 ······ 北站火车站。 自128事变后,北站被炸的只剩下废墟,后经过重建扩大,但还是不抵之前的模样。 火车站外人潮如涌,旅客们携包带口去车站内乘坐今天最后一班火车,扛着货物的苦力们脚步飞快,紧锣密鼓的往货运车厢内装货。 车站外停车场的路灯亮起,路过的黄包车摇着铜铃寻客,小摊贩们贩卖着简便的零食小吃,以供旅客在列车上享用。 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车站巡警吊儿郎当拎着警棍,随手抓起路边的小商小贩们贩卖的小吃零食,后者还殷勤的让他们多拿些。 小玩意儿不值钱,但如果惹到这些巡警,那么摊子就不用开了,小商贩们都指着火车站人流量大,用以养家糊口,不敢得罪这些巡警。 陈迁捧着一袋子炒板栗,靠在路灯旁,身下已经积攒出一摊垃圾。 一個巡警瞧见,拎着警棍气势汹汹走来。 “这里不准丢垃圾,罚款!” 陈迁若无其事看着他,随手将炒板栗倒在地上,眼神中净是挑衅。那人也不惯,回头呼喊一声,在一旁收取保护费的巡警蜂拥而来。 “你小子找死是不?” “侬个小赤佬。”一位巡警抡起警棍便要打人。 “···” 陈迁从兜里掏出两枚大洋:“罚款,够吗?” 几个人的闹剧还未开始,便有人出面阻止。 王全金不知何时出现在现场,或许他一直都在,只是并未出面,想看看陈迁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王头。” “巡长。” “王头,这小子拿我们开涮。” 拎着警棍的巡警见王全金来了,手中的警棍也放下。这些巡警都是人精,知道故意找茬的陈迁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这个年代能找茬的人都不是好人。 王全金点点头,示意下面的人放开陈迁,挥手让他们离开。 片刻,待人走后,陈迁笑着拍打自己因为吃板栗而弄脏的双手,随意在路灯杆子上蹭。 看见后王全金不满的说:“不准乱丢垃圾,这里可是火车站,多少达官贵人、外国友人会从这里下车,看见了影响不好。” 陈迁撇撇嘴:“能来上海的外国人有几个友人,还不是来赚中国人的钱?” “小陈,你来这里做什么,新长官让你来传达命令?”王全金好奇的问。 脱下外套,并没有解释。 陈迁将手伸进裤兜里,拿出手枪用外套盖上,陈迁笑呵呵的看着王全金,后者面色淡然,似乎早已经预料到这件事。 “找个安静点的地方?” 王全金点点头:“跟我来,这里人多,开枪会造成恐慌。” 说罢,王全金自顾自向前走,陈迁默不作声跟在他身后,外套下的手枪一直对准他,若是稍有动作,陈迁会不假思索的开枪射击。 虽然不知道王全金真实身份,但这个圈套是他下的,陈迁钻了进去,深陷其中难以自拔,可不能傻乎乎的钻进去。 王全金走的不急不缓,跟在身后的陈迁眼神不断观察四周环境。 走了十几分钟,王全金带陈迁来到附近一个巷子里,在其中一户门口停下,随意推开房门。 屋子不大,里面的摆设陈旧,桌上放着做好的饭菜,冒着丝丝热气。 从厨房里走出一位背着婴儿的妇人,看见家中来人后诧异片刻,而后低头慢步走进卧室,瞧她走路的姿势,应该是裹脚了。 王全金脱下外套,在衣架旁早已准备好的木盆里洗了洗手,坐在餐桌旁指向桌上简单的饭菜。 “要不要吃点?” 被这么一问,陈迁有点发懵,这家伙脑子有病是吧? “不了。” 见陈迁不愿意就餐,王全金也不勉强,解下腰间的皮带,端起碗筷就吃起来。 饭菜很简单,稠粥外加萝卜干,还有两样蔬菜,外加一盆略带有油花的咸菜汤。 按理说王全金是巡查队的巡长,而且还是特务处的,一个月的收入至少有五十块,绝对不会过的如此窘迫,可现实就是他如此窘迫。 喝了碗稠粥,王全金指向内屋说:“媳妇儿是个乡下女人,从不跟我一起在桌上吃饭,每次都等我吃饱后一个人吃。 依我看臭规矩多,说了好多次也不愿意和我一起上桌吃饭,封建礼教的卫道者,觉得就应该如此。” 陈迁缓步小心翼翼坐在王全金对面,手中的枪口依旧对准他。 “我进套了。” “是吗?” 王全金风卷残云般的吃完饭,又舀了一碗咸菜汤压压肠子。 “年轻就是这样,你还有很多东西要学,有些年轻人连死了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你还蛮聪明,知道拿枪来找我。” 陈迁脑中冷静的问道:“你到底是谁的人,淞沪司令部、党务调查处、汪院长、其他军阀、又或者受雇于外国人?” 王全金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说了那么多,还是不愿意往其他方向想?” “如果你是,我现在就杀你全家。”陈迁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名状的笑容。 “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