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寺路，亨元茶馆。 　　 凌晨两点，初冬的沪上夜晚很是寒冷。 　　 不知底细的茶馆掌柜一如既往站在柜台内，半掩的房门被推开。 　　 见陈迁走进来，将拨算许久的算盘打乱，小步走出柜台。他好像不是在算账，只是为了消磨时间故意为之。 　　 一挥手，哑巴从内堂走出来，代替掌柜的站在柜台内。 　　 跟随对方的脚步，陈迁摸黑走到后院一间卧房。 　　 点燃一盏油灯，屋内依稀可见。 　　 掌柜的从床底下拖拽出一个藤编小木箱，费力搬起放在桌上，打开箱子。里面是陈迁需要的各种杀人工具，五具特制军用制式炸药，都是一公斤规格的标准炸弹，威力可以夷平一栋木瓦房。 　　 另外还有一支中正式军用骑兵步枪，枪身比起常规步枪特意缩短枪管长度，四百米内有较高精准度。对于这支步枪，陈迁早有领教。 　　 掌柜的心情不错：“这些东西可不好弄，区部将租界内的各地军械储存室翻找个遍，好不容易才找到你要的东西。” 　　 “好弄就不需要你们帮忙了，我一个人就可以。”陈迁拿起骑兵步枪检查。 　　 微微湛蓝的枪管上沾惹不少油脂，足以确定这支步枪从出厂之后便未曾使用，十足的新家伙。拿起桌上的抹布，陈迁擦拭步枪，拆卸下栓机进行检查，确定能够激发。 　　 “有地方校射吗？”陈迁问。 　　 掌柜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要求太多了，我上哪儿给你找能够校射枪械的场所？” 　　 “多谢。” 　　 将骑兵步枪放回小木箱内，陈迁拆开一盒子弹，黄灿灿的铜制子弹很是闪耀。确定自己所需要的物品齐全，陈迁合上小木箱，准备提着东西离开。 　　 忽然，掌柜的将手摁在木箱上：“虽然不知道你要拿着这些武器做什么，但哑巴枪法不错，他能帮上你的忙。” 　　 “我有枪法更好的人。” 　　 掌柜的低声道：“你是做大事的人，如果能用得着，还请多多考虑我们。” 　　 拎起藤编小木箱，陈迁看了掌柜的一眼。直至今日，他对掌柜的身份、职务一概不知，但唯一能肯定的只有一件事，能够负责沪上区高级干部联络点，他绝对能够信任。 　　 从之前的王新衡、再到如今周伟龙，两任沪上区长官都对这个联络点很放心，陈迁自然也很放心。 　　 “做好你该做的，若真到用你们的那天，沪上区一定全军覆没。”陈迁冷声道。 　　 掌柜的有些来气：“我已经在沪上存在十年，如果你对我存疑，那么可以向戴长官问询。特务处未建立时我便在这里开设茶馆，那时候特务处被称为调查通讯组。” 　　 闻言，陈迁略为惊讶。 　　 看了掌柜的一眼，所谓‘调查通讯组’是特务处的前身，当年戴春风私下为蒋光头搜集情报的部门，若真如此，掌柜的资历比如今特务处任何人都要深。 　　 没有多说什么，陈迁大张旗鼓索要这么多军事物资，必然是要做一件大事。 　　 好男儿生此时局，谁又会顾身？ 　　 杀身成仁，留名青史才是毕生所追求。 　　 ······ 　　 凌晨四点，天色未明。 　　 六合路通往南京路的某个十字路口处。 　　 稀里糊涂从苏浙行动委员会被调来，自从来到沪上之后，李殊一直沉默寡言。他与其他人都不熟悉，唯一较熟悉的还是何智胜与彭淑凝夫妇。 　　 李殊蹲在大马路边正在捯饬车链子，双手沾满机油，他必须保证不会掉车链子，这是他生命的唯一保障。 　　 眼睛不停环视寥寥无几的行人，他想不出为什么陈迁会让自己在这里等，但是一想到即将进行的制裁，他便忍不住哼起歌儿。 　　 天色尚早，路上也只有无家可归，亦或下苦力的人早早起来找活儿。 　　 蛰伏本部训练课数年，他本以为被派往松江军事培训班是他人生的转折点，但如今看来，完成这项任务之后，才是他人生真正的转折点。 　　 ‘叮铃铃~~~’ 　　 陈迁骑着自行车停在他面前，打响车头上的铃铛。 　　 “走。” 　　 丢下一句话，对方踩着自行车拐入一个巷子内，随意在身上擦干净手上的油污，李殊二话不说跟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巷子，只见陈迁在一栋公寓楼后停下，将绑在自行车后座上的藤制小木箱取下来，里面的东西看样子很重。 　　 “往左拐有一个放煤的小屋，自行车可以藏在里面。” 　　 “嗯。” 　　 藏好自行车，李殊快步跑来。 　　 看着公寓楼后的铜制排水管道，李殊接过陈迁递来的骑兵步枪，拉起枪带挎在肩膀上。陈迁递给他一盒子弹，足有数十发，但他只拿走三枚。 　　 “用不着那么多，三枪过后，稍有军事训练的人就能知道射击方位。”李殊说。 　　 想了想的确是这样，陈迁便从腰间取出自己的配枪，那支伴随他多年的勃朗宁M1903手枪。随后又从口袋里取出一枚小心翼翼包裹的纸片，里面是一枚剧毒氰化物胶囊。 　　 陈迁说道：“氰化物，如果不是这次行动，以你的级别根本不配领到这种东西，活着回来，把东西还给我。” 　　 “尽力而为。” 　　 李殊接过手枪别在腰间，检查确定不会掉落，拿过陈迁手里的纸片放进口袋，别好纽扣。 　　 看了眼陈迁，李殊带上防滑手套，拿上绳索。开始攀爬铜制排水管道。他动作很快，而且极度专业，在尽量较小发出异响的同时向上攀爬，这是一栋五层公寓楼。 　　 花了差不多十分钟，陈迁站在楼下为他警戒，直至他攀爬上楼顶。 　　 ······ 　　 下午之时，陈迁便处理好各种前期布置工作。 　　 陈迁和他的手下站在六合路左路某个十字路口处，各项准备工作已经到位，他们等候良久。 　　 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已经做好手脚，只需掐断电线便能让红绿灯陷入瘫痪，之后会有人带着一群苦力推着破烂货走过路口，为行动争取时间。 　　 为了这次行动，邝知友带人演练过两次，他的人雇佣一群苦力搬家，所用的东西都是从二手家具店淘来的。为了这次行动，陈迁不惜下血本高价在附近租凭三套公寓，只是为了能够更合理，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 　　 事情已经做到这个份上，若不能成功，陈迁万万不能接受。 　　 光是前期花费，再到各种开支用项，所花费的经费堪称高昂。 　　 三套公寓房，每套租金三十元一月，房东执意半年起租，并且质押三个月租金，购买的二手家具算起来已经是便宜，雇佣苦力搬家的花费等等等等······ 　　 在路边的一家咖啡店内，陈迁打起哈欠，身旁的邝知友倒是兴奋异常。 　　 从昨天晚上开始，陈迁就唯恐来的太晚，以防布置不够完善，现在让他多等两分钟，就会后悔来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