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咖啡厅里坐了两个多小时,陈迁不停看着腕表。 一旁的邝知友瘪起嘴,他也不喜欢咖啡的苦味,倒是吃了两块巧克力蛋糕。 “要加糖。”陈迁好心提醒一句。 邝知友是个听劝的人,于是加了五块方糖,杯中的咖啡都快溢出来。拿起汤匙搅拌,见方糖融化不少,他端起来喝了一口,总觉得还是不合口味。 为了消磨时间,陈迁特意点了两杯需要现磨的咖啡,看见咖啡店侍者拿着不亚于审讯室里的那些器物出来,陈迁就知道咖啡的味道一定很不合口味。 “就不能找个茶馆?” 陈迁白了他一眼:“这里是商业街,如今沪上最为繁华的东西洋货,出入的都是有钱人。没人丢脸跑去茶馆喝茶,能够出入咖啡店才是高等人,茶馆在这里开不下去的。” “好吧。”邝知友又加了两块方糖。 “顺带说一句,你的这杯咖啡要五元钱。” 惊诧一眼,邝知友赶紧舀出里面未融化的方糖:“可不敢糟蹋,他们为什么不去抢?” “在沪上,让人傻愣愣丢钱比起抢来的更快,还更安全。你也久在沪上,这点事情都琢磨不透?” “想太多不是我这种人该做的,想多错多,尽管听命便是。” 陈迁又低头看了一眼腕表:“赵理君教你的?” 邝知友略有得意:“我自己琢磨出来的。” “原来如此,你能出头不是没有道理,在他手里做事不用想太多。上一个想太多的人是聂存,我跟赵理君不一样,我喜欢有想法的人,至少不会太笨。” “这也是您跟他合得来的原因,互补。” 陈迁微微一笑:“看吧,现在你就开始想事情了。” 忽然,一个特务跑进来,站在柜台前对两人点头示意。 目标已经出现,在一个不会太远的距离,陈迁从口袋里掏出几张法币放在桌上,跟侍应生点点头,对方看见桌上放着的钞票,那是一个只多不少的金额。 邝知友拎着几个布袋子大摇大摆走出咖啡店,等候在路边多时的两名手下一人拿了一个布袋,准备随时行动。 在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下,一个特务以黑帮的名义,将路口站岗的交通巡捕带进小巷子。那名交通巡捕走进巷子内,不知一柄利刃出现在眼前,利落的结束他的性命。 伪装成电工的特务正在攀爬红绿灯,霎时,红绿灯熄灭。 一队或拉、或拖、或抗的苦力出现,带着大包小包及各种家具桌椅板凳,乃至高大的衣柜出现在路口。 红绿灯熄灭,换上交通巡捕制服的特务堂而皇之出现,开始代替交通灯指挥。 陈迁抬头便可以看见那支车队出现,待对方行驶至十字路口处不足数米时,路上几乎堵塞到水泄不通。 ‘滴滴滴~~~’ 司机鸣笛催促着,很不耐烦。 就在此时,邝知友带人开始行动,从布袋子内取出炸药,靠近车队不足三米,在这样繁华的道路上,这是一个根本不会引起对方护卫生出警惕性的距离。 三人不约而同地拉响雷管,顺手丢进车底。 ‘一、二、三······’ 站在咖啡店门口的陈迁低头看着腕表,他正在倒计时。 紧接着,巨大的爆炸声伴随黑烟响彻天际,气浪将三辆汽车几乎掀翻,同时波及路边不少行人。 ‘嘭——!’ ‘嘭——!’ ‘嘭——!’ 三声爆炸响起,没有在意对方是否死亡。 拿起最后两枚炸药,邝知友与另外一名手下扯起雷管,丢向那辆防弹汽车,而后不顾一切转身逃跑。 丢下炸弹的邝知友几人伴随四散的行人逃离,红绿灯电杆上的特务飞速跳下来,伪装成交通巡捕的特务跑进巷子,一边跑一边脱下身上的巡捕衣物。 惊恐四散的行人,不幸遭到爆炸波及的伤者哀嚎,马路上顿时乱成一片。 哭喊声、惊呼声、谩骂声、哀求声······ 见那辆防弹汽车被炸的翻转,并且冒出浓郁黑烟,也不知道坐在里面的人如何。 陈迁不敢逗留,随着人群四散逃离,找到自己的自行车,一溜烟消失在街道上。 ······ 与此同时,在百余米外的五层公寓楼楼顶上。 听见爆炸声,在楼顶躲藏十几个小时的李殊默默拉起枪栓,将黄灿灿的子弹推入枪膛中,嘴角露出一丝狞笑。手指并未打在扳机上,现在还不到他出手的时候。 目测距离,哈了一口气暖了一下手指,紧捏活动手指关节,调整射击标尺。 他已经做好准备,这是一支新枪,第一发子弹校准弹道,第二发子弹击中目标,或许来不及射出第三发子弹,亦或前两发没有射中目标。 三发为极限,无论是否射中对方,他都需要撤离。 十字路口处。 爆炸带来的震撼效果让周围人陷入气喘胸闷,挣扎着想要逃离爆炸点。 三辆汽车组成的车队,前后两辆汽车都燃起熊熊烈火,里面的人早已化为火焰。唯有中间那辆防弹汽车,虽是冒着浓烟,但未彻底燃烧起来。 李殊看见爆炸过后,仍然有人往那辆肉眼可见与众不同的汽车丢炸弹,两枚炸弹彻底让那辆防弹汽车报废,翻滚一圈成为废铁,随即彻底燃烧起来。 已经不需要自己动手了,没有人会从这种爆炸中活下来,李殊也知道自己是预备方案。 最好的预备方案是没有使用的机会,这场制裁很是顺利。 将步枪丢下,李殊起身跳跃活动身体,从怀中取出一沓红红绿绿的纸张往下抛撒。 纸张翻滚飞舞,如同雪花般飘荡在空中。 做完这些,李殊将放置在身旁的绳子打了个死节,系在楼顶。双手抓着绳索,脚踩排水管道往下溜,绳索有些短,离地还有两层楼的距离,李殊只能攀爬排水管道往下溜。 离地两米多距离,他猛地一跳,如同轻燕一般落地,跑去找到藏好的自行车,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巷子内。 ······ 爆炸结束不足十分钟,一队巡捕赶到现场。 燃烧成车架的汽车,随处可见的红绿纸张,哀嚎的无辜伤者,惨死当场的行人。一幕幕震撼在场之人的心神,修罗地狱不过如此。 一名巡捕捡起地上散落的纸张,看见后吓的几经瘫倒在地。 上书:‘汉奸不可当,抓住就杀头——特务处宣!’ 亦或: ‘今天当汉奸,明天去地府。——特务处宣!’ ‘一人当汉奸,全家都杀头!’ 直白了当,极为顺口。 红绿纸张上的宣传语各有不同,唯一相同的是落款皆为特务处。 此时此刻,沪上之人终于回想起曾经纵横沪上多年,嚣张霸道的国府特务系统。 巡捕们小心翼翼查看遭遇袭击的人是谁,随后捡到因爆炸脱落的车牌号,而拥有者则是沪上三大亨之一,已经死心塌地投靠日寇,当起汉奸的张啸林。 很快,张啸林遇袭的消息传遍沪上,各家报社加急加版,同时附上肇事者——特务处! 陈迁以最为霸道暴力的方式,强势宣布特务处开始大张旗鼓的锄奸行动,自得知张啸林被特务处五枚炸药炸的尸骨无存,惨死当场之后,沪上那些汉奸顿时人心惶惶。 他们开始害怕,特别是特务处洒落的宣传单,无不是索命文书。 杀一人也罢,可特务处要诛杀全家,足见狠辣。